灯下谭红“老君眉”是什么茶

作者：周岭           编辑：彭博

《红楼梦》第四十一回，贾母带着刘姥姥游大观园。两宴之后，一行人来到拢翠庵。妙玉迎候，亲自奉茶。贾母说：“我不吃六安茶。”妙玉笑道：“知道，这是老君眉。”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红楼梦》对“老君眉” 的注释：“‘老君眉’，湖南洞庭湖君山所产的白毫银针茶，精选嫩芽制成，满布毫毛，香气高爽，其味甘醇，形如长眉，故名‘老君眉’。”邓云乡《红楼识小录》的释义：“老君眉此名不见《茶谱》，似即珍眉中之极细者，名银毫，乃婺源、屯溪绿茶中之最细者。”文化艺术出版社1990版《红楼梦大辞典》的释义：“今安徽六安银针即老君眉。”这三种说法哪个对呢？

先说说人文版《红楼梦》的注释。“白毫银针”，是一种“黄茶”。贾母不吃六安茶，是因为绿茶性凉。而“黄茶”的茶性跟绿茶一样，贾母也不会接受的。所以，“君山银针”不是“老君眉”。再说邓云乡先生的意见，“珍眉”“银毫”也是绿茶，所以，也不是“老君眉”。《红楼梦大辞典》的释义就不用再讨论了，贾母已经说了不吃六安茶，“六安银针”还是六安茶。

那么，有没有名字叫作“老君眉”的茶呢？

清代郭柏苍所著《闽产录异·货属·茶》记载：“老君眉（原注：光泽乌君山前亦产老君眉），叶长味郁，然多伪。”清代《续纂光泽县志》也证实了“老君眉”茶的存在：“茶以‘老君眉’名，乌君山前后皆有。”《中国茶事大典》应该是综合了各种记载，说得更清楚：“老君眉，清代名茶，产于福建光泽。清光绪《重纂光泽县志》卷五：‘茶以老君眉名（乌君山前后皆有）。’”

那么，“老君眉”是哪一类的茶呢？有人说是红茶，有人说是绿茶。甚至近年间还有茶专家，声称在武夷山找到了母树，说是一种类似“大红袍”的乌龙茶。对吗？都不对。天津有一家老字号茶店，店堂里挂着一个文物，是上世纪30年代茶叶的价目表。其中有一个类目，叫作“铁山白毫类”：“金贡银毫每斤陆元肆角；金贡寿毫每斤肆元捌角；老君眉每斤叁元贰角；君眉每斤贰元肆角；大寿眉每斤壹元陆角；寿眉每斤捌角。”

“老君眉”的名字赫然在列。说明并不太久远的上世纪30年代，“老君眉”茶仍然是很多老茶店里经常售卖的茶叶。最重要的是，这一组茶叶，都属于白茶。白茶成茶满披白毫，汤色清淡，味鲜醇，有毫香。所以刘姥姥评价说：“好是好，就是淡些，再熬浓些更好了。”贾母众人都笑起来。

然而，白茶茶性也是偏凉，为什么贾母会接受呢？这就要看回茶店的那个老单子。“老君眉”“大寿眉”的下面，分别列出来的是“君眉”和“寿眉”。这让我们豁然开朗了！原来这一类茶以“眉”名之，是因为叶子上布满白毫，很像是眉毛的缘故。再联系郭柏苍所说的“叶长”，则更像眉毛。再根据不同特点“加字”区分，就成为“君眉”“寿眉”等不同名色。也就是说，这“君眉”“寿眉”，才是茶的正名。“寿眉”与“大寿眉”的区别，在于叶的大小；而“君眉”与“老君眉”的区别，在于茶叶的新和老。“君眉”存放一段时间后，便成为老茶，所以称作“老君眉”。

终于梳理清楚了：“老君眉”是一种老白茶。

白茶贮存的时间长了，内部会慢慢变化，香气逐渐挥发，味道变得醇和，茶性由凉转温。这就是妙玉说“这是老君眉”，贾母随即接受了的缘由。

- 关于我们 -

本是《今晚报》副刊的官方，“今晚副刊”在天津乃至全国拥有广泛读者和社会影响力，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文化名家，大都在“今晚副刊”上发表过文章。在平台，我们将以全新的面貌继续陪伴您。所有文章皆为“今晚副刊”作者原创，未经允许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