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罐，隐秘的暗盒（52）

文/海男
《普洱茶传》第五章 茶具，最亲密的伴侣 第二节
　　至于茶罐，它离我们就更近了。当人类学会掩藏在时间之谜中时，也就发现了隐秘中的暗盒。茶罐无疑是暗盒中最隐秘的世界之一，它制作出了各种含糊不清的花饰，并镌刻在外，以此让时光的温柔和光泽有效地结合一体，它是存放茶叶的私秘的世界——以此为核心，维系着茶叶历年的光泽和香味，仿佛在维护着沿途的秘史，所以茶罐都或多或少地置放在一个显赫和静悄悄的位置，所有的暗盒都不再操心他人的命运，并沉溺于自我的小世界中，这是一只暗盒始终如一贯穿的规则和命定的结果。

　　自从茶叶进入暗盒开始，它就已经脱离了它们繁茂的群体，脱离了商业的道路和辗转不休的旅途生活。它被某一个人群带到了屋宇，带到私人的旅途，它归咎于一只茶罐；它的野心，包括它成长到发醇期以后的颤栗声，逐一地减弱了。它已经静卧于离人类生活越来越近的世界，它每天分享或倾听着人类所发生的事件，或倾听着脚步声；它静卧在一只暗盒中，沿途跟随的人历尽了旅途的劳顿，从而也观看到了挂历上的时间变幻史。

　　一只随人类远足的暗盒或者长久栖居的暗盒到底面临着什么样的现实生活呢？我就是那使用暗盒的人，自从在把茶叶存放在暗盒中去时，我知道，我无法拒绝它对我的诱惑，从那一刻开始，它出现在长旅中，出现在身体完全干燥的炎热的夏季，也出现在身心召唤火炉和阳光的各种时刻。

　　暗盒——也许已经意识到了在沿途生活的奥秘，它作为伴随人生秘密生活的伙伴，在此也体验着孤寂的味道。对于人类，孤寂已经是一种享受，它再也无法抽身而去，孤寂已经趁着人类度过睡眠期而蜕变着，比如，那只暗盒，尽管它长久地睡眠，它却在竭尽可能地敛住眼睑，它已经完全地封起历史的形象，当然，当盒子突然被打开时——仿佛光泽涌来了秘语，同时也荡漾而来了人类潮湿或干燥的各种气息。

　　基于此，暗盒完全启开了。

　　这个时刻，手伸过来，从光线中仿佛拉开了门帘，各种屏风开始被移出光影之外，手伸过来——就像寻访到了迫切敛住的一种香味，这个时刻显示了人类对于暗盒的迷恋，它们形成一种醉心的玲珑的美，小而微热的出口——仿佛契入了味蕾中永不变质的热烈。然后手触到了出口。勺子，那勺子均衡地如一轻盈的载体，把一勺茶叶送到了另外的巢穴，比如在一幅滇西、滇南或滇东北——长旅图卷上飞行的那只燕子，沿着神明所涂改的丘陵、沙丘、绿色山冈飞行着，后来突然敛集起身体，落下来了无以计数的羽毛。

　　然后，暗盒依然合上，如沉默的嘴唇。

　　这是维护也是捍卫人类秘色的一只暗盒，属于茶史中的一个纤巧自如的世界，某天晚上，我启开了暗盒，心情就像那天晚上升起的皎月那样寂静。值得我缅怀的一个古代之夜，同样的夜色和明月，同样一只暗盒从古代升起，这种缠绵的奴役——给我们带来了时光蜕变中一只新的暗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