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槽，激荡起古代的茶仪式（51）

文/海男
《普洱茶传》第五章 茶具，最亲密的伴侣 第一节
　　茶槽，用线条削出来的，用墨线弹出来的精美的一种沟壑，因仿制人类的心灵活动而来，它们所追随的是突破障碍——更好地磨砺研制茶叶的神话，古代称茶槽为茶碾，茶槽组成碾轮，即车轮，表达出转动和速度的欲望。这种古代茶槽每到饮茶的活跃时期，仿佛拉开了一个简单质朴的茶仪式，它为了化解茶的杂乱和繁芜——在这一点上，任何物质生活都具有相同的灵魂，当它们越来越趋于唯美主义时，杂乱也就遭遇到了我们的鄙弃。茶槽，褐红色的，暗棕色的一道深沟，在作坊工具还没有进入机器化的时代，古代的任何一种手制工具都是迷人的，比如，茶槽，直到如今，我们依然能够幻想它的存在。

　　在并不被阳光和雨雾所延滞的时光里，古人饮茶——似乎更接近于一种音乐般的，丰富多彩的茶史文化。古人生活在一个相对来说十分缓慢的国度，在一个既没有火车、飞机，也没有电邮的世界里，信使们来来往往，要辗转长旅似的路程——才可能把信件送到他人的手中，所以，面对这样的现实，这现实如蛛网的牢固，又可以网住天下人的心灵。在这样的时代，古人的饮茶也同样缓慢。

　　直到我们进入了快捷的二十一世纪，才感受到缓慢是一门令人心醉的艺术。所谓缓慢，就是慢动作，慢节奏，慢的音律，慢下来的灵魂。茶槽，是缓慢艺术中最独特的一种现实，此刻，我们仿佛已经回到了古代。从现代回到古代，似乎要冒着犹如植物般干枯死去的转世的危险，这样才可能触摸到源自古代的一只蜜蜂，它飞速的那种缓慢，是令人愉快的甜蜜；它不厌其烦地飞，不仅仅散发出香味，也在诱引着古代的心灵。我就这样跟随一只古代的蜜蜂，来到了古代的一座茶庄，进入了古代生活的一个茶仪式。

　　它可以是唐朝，也可以是宋朝，这两个朝代都以缓慢的艺术而闻名于天下。唐朝一直缠绕在诗人和皇帝的缓慢而表达了天真和虔诚的诗性，所以，唐代即使发生了战役也显得出奇地缓慢——那是一种从灾难和杀戮中冒出来的肉体的血腥味，它的缓慢说明唐朝一直厌恶战乱，却无法终止战乱。只有诗人在唐朝可以把缓慢表达得像彩虹的即逝一样美，像霍乱一样幽暗，所以，唐朝的那只茶槽，是令人神往的一种仪式。

　　至于宋朝，因产生了词人的一幅幅长卷或短卷——产生了各种厄运和季节的重叠，因而也产生出了词人最为忧思的缠绕，以此而达到了缓慢的娱乐。娱乐包括着饮茶，自然也会产生出茶仪式，来自宋朝时代的那只茶槽，也许来自宫廷，也许来自民间，都为我们的视觉提供了尤为缓慢的美：来自宫廷王朝的那只茶槽，仿佛像宫廷中的一幅长卷它在宋朝的蜕变和篡权术中——活下去的可能性接近了末日，所以，它被谋杀所湮灭了；相反，来自民间的那只茶槽，即使是面对宋朝王国的湮灭之声依然存活着。所以，直到如今，我依然看到了茶槽中散茶叶氧化程度发出来的茶味道。就这样，我默语着，回味着两个不同朝代的两只不同形式的茶槽，它是沟渠，也是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