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茶红印铁饼丨打开舌头上的秘密花园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连普洱茶都不再让人信任,那么这个世界事实上已经处于十分危险的边缘。多年在普洱茶产区的生活经历,让我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老饕。那片迷人的中国树叶,是我舌尖上留连的最后一抹春色。
这绝非危言耸听。
去菜市场买来一堆水灵白嫩的莲藕,好好的一锅汤却被我兜底儿倒掉——电视新闻上说,这种煮不烂的藕是用甲醛或者草酸泡过的。
一万头草泥马在心中呼啸而过。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们会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还好,我们有茶。
据传“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茶)而解之”。
草木之毒可解。各种人造的、化学的毒,多多少少也能解一些的吧。因为这是万能的普洱。事实上在边疆,对那些生活在莽莽丛林中的民族兄弟而言,普洱茶是他们的药。我认识的一位大妈误服草乌中毒,是一盏普洱最终救了她的老命。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活在云南,徜徉在各大茶城和三五茶友之间。偶尔会遇上一款好茶,恰如在人群中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子,因见颜色,几于忘情。其实人与茶之间,真的讲究缘分。
比如这款炙手可热的“中茶红印铁饼”。
说真的,我本来对拼配茶没有太多好感。尤其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偏偏摆一副大家闺秀的嘴脸,貌似高不可攀。窃以私心度之:让她们去哄哄那些土包子富二代吧。但这款红印铁饼,却以赤裸裸的“简单粗暴”打动了我。
说穿了,普洱茶最要紧的是原料。所谓一山一品,味各不同。其次才是工艺、配方、存储、包装、文化……各种屁啰嗦。红印铁饼的祖上据说是五十年代的中茶(昆明茶厂),原料是来自云雾喷薄的澜沧江流域的乔木春芽——那里千山耸峙,万壑流深。屁滚尿流的澜沧江在山间打了几个滚,一路蜿蜒而下,并给自己取了个洋气的外国名字:湄公河。
澜沧江流域,是普洱茶产区的核心地带。
名门正派的武功家数,一招一式都磊磊落落,冠冕堂皇。因为是机器生产,吱吱啦啦的“桑拿”普洱毛茶,被强行压进铁模具里,才有了这款状如拱璧、骨骼清奇而又珠圆玉润的“铁饼”。整个生产流程控制严格,从品质到卫生状况都有保证。所以我不敢说它是最好的,但它一定是放心的。
如果说后发酵茶都有“慢热”的性格,那么这款铁饼简直就是——普洱茶中的自闭症患者。由于压制紧,空气不容易进入,发酵便变得尤其缓慢。他似乎天生是那个叫做郭靖的笨孩子,但只需假以时日,谁也无法阻止一代大侠的成长。
红印铁饼饼形圆齐,沉实饱满,绒毫显露,条索墨绿修长。面对这样一个金口难开的傻孩子,我握着茶刀的手显得如此笨拙。直到小心地撬下一块,丢到盖碗里,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那是金属的声音。
滚开的山泉水泼在茶面上,高扬的蜜香、药香、菌香、木香漫过鼻腔,直透肺腑:这香味固执、倔强、不屈不挠。金黄明亮的茶汤甫一入口,感觉舌尖上顿时滚过一阵春雷。霸道的苦,内敛的涩,饱满的甜,厚实的香。好汉子,真性情。“铁饼”之名,果然不负。而我那饱经沧海的舌头,此时恰如打开了一座秘密花园——有姹紫嫣红,有五颜六色,有鸟语花香。
舌底鸣泉,腋下生风。
喉头半个晚上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