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器，无为

锡器，无为

李韬

记得去吉隆坡的时候，参观自由纪念碑，在后面的花园里有一个小型的喷泉，水里是一朵一朵仿若老银做成的莲花，衬在蓝色马赛克铺就的池子中，别有一种圣洁的味道。后来，一个当地的华侨解释说，那不是银莲花，是锡做的。马来西亚的锡器很有名，最知名的品牌叫做“皇家雪兰莪”。

我接触锡器其实很早，1999年去大理，路过昆明的时候因为等高速大巴的时间很长，无聊中逛了一个小店，里面都是锡器，来自于云南个旧，而个旧被称之为“中国锡都”。那时候对锡器的印象不深，主要是因为太贵了，远远超出当时我对价格的认知。

锡在常温下不易被氧气氧化，色泽又像银子一样明亮，如果时间长了，也会发乌，却更有一种时光的味道。锡无毒，也没有其他金属那种工业化的味道，在云南，以前人们会它镀在铜锅内壁，以防铜时间长了生成有毒的铜绿。也有在井里放一个锡块的，可以杀菌、净化水质，我想，纪念碑喷泉池里的锡莲花，也是这个功效。

再后来，接触锡，是因为我有一把紫砂壶，被做清洁的大姐好心去洗，结果把盖子磕了一个豁口。不舍得丢弃，找了一个锔茶壶的师傅，修补好了。修补的材料就是银锡合金。因为修补的很有感觉，这个时候我对锡产生了兴趣。不久，一个机缘，听说了同安的锡雕大师郑天泗，其实是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可是做的锡器非常漂亮，我买了一朵莲花放在办公室。心烦的时候看看，“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就会舒畅一些。什么事情都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一上心，因缘汇聚，见到的就多了。茶友们有不少老锡的茶叶罐，而我也陆续淘了几个不同造型的锡器茶盏托。

明许次纾《茶疏》中曾经提到：“茶注以不受他气者为良，故首银次锡。上品真锡，力大不减。”在提到煮水器时又说“锡备柔刚，味不咸涩，作铫最良”。“铫”（音diao），是古代一种煮水的容器，需令水快速沸腾，否则水老了还有忌讳的熟汤气。明周高起《阳羡茗壶系》亦云：“然炉头风雨声，铜瓶易作，不免汤腥，砂铫亦嫌土气，惟纯锡为五金之母，以制茶铫，能益水德，沸亦声清……”明冯可宾著《芥茶笺》一书，其中也提到：“近有以夹口锡器贮茶者更燥更密，盖磁坛犹微透风，不如锡者坚固也。”所以，锡器在中国，很早就被茶人们利用。我在新加坡曾经见过一个茶叶店铺，里面都是老锡的大茶叶罐，表面有着柔和的时光光泽，令人心生舒畅，喜欢的不得了。

我喜欢锡器，除了它本身的特性，还有一点，就是作为金属，它是坚实的，然而它可以做出柔软的花瓣、细密的容器，甚至被雕刻出细腻的花纹，在锡的大地上，奔腾欢乐的海浪，飘飞曼妙的凤羽。老子最早发现了柔弱与刚强这对矛盾，他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天下间最为柔弱的，往往能够驰骋在最为坚固的事物之间。没有形体的东西可以透入看似没有间隙的地方，无所造作、自然而为，是真切有益的。不经言辞的教导，不执著造作、自然而为，这样的智慧，普天之下，是很少有人可以达到的。柔者至刚，刚者至柔。上善若水，柔刚如锡，皆和茶有关。

而茶，不也是一种“无为之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