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大叶茶

      晨曦穿过层层的薄雾，层层山峦一垄垄的茶树从山顶一直铺向谷底。谷底是一条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深涧，清幽见底的泉水一路潺潺而下，山民们沏茶都用这上好的清泉。茶圣陆羽在《茶经》中说，沏茶宜山泉，湖水次之，河水下之。家乡汤泉池的水已不比前年那么清澈。

    看看那长在山岩上的层层茶垄，我问采茶小妹（注：征得本人同意才敢拍照）：这茶看样子至少是七十年代，或民国，或更久远的年代种植的。当时在陡峭的山上种植移栽这一棵棵的茶树多难啊。    小妹笑言：山里人只点茶籽。    那些不知名的杂树，叶落归根，每垄茶树都如立网拦鱼，空隙处皆见厚厚的枯枝败叶。

    我家乡的茶，既不似信阳的毛尖，也不似安徽的毛峰与片茶。据说它是从2300年前的云贵高原传入我家乡商城的。个头憨大，些许茸毛，杆壮叶阔，汤汁澄碧。有人干脆送它几个雅号：大青龙，商城野生高山茶，大叶茶。

    有一年的冬天，我去郑州的唐人街茶城去寻找台湾高山茶，终于找到了一位南阳南昭人开的专卖店，我说要台湾大禹岭的高山冷茶，他沏了一小壶让我品。那茶太贵，六千元一斤，非穷人所能享用，买二两吧。临走时我从兜里摸出一小盒家乡茶，他尝了一口，羞涩道：能不能给我一点儿，顺手拿过一个饺子皮大小的自封无污染塑料袋，我说，这盒里可能还剩一两多，全给你吧！哈

    每逢暮春之际，山色澄碧，山里人像忙三夏抢收似的日夜连轴转。小李家雇了七八位村嫂，她们是从丰集那边结伴赶过来的，早晨七点上山，从海拔八百余米的山脚开始采摘，一路攀援而上。肩上斜挎一竹篓，左手捻枝，右手掐茶，一芽两叶三叶不等，左逮右旋，一捧青茶入篓。据说一个茶工，若手巧一天最多可采5斤青刁，可得文银两百元。而茶主人可累惨了，白天接送茶工，夜里又要赶紧杀青甩条烘茶。前往山里买茶的多是像我这号的商城籍的异乡客，为买上货真价实的好茶而不惜安营扎寨蹲守。扒在老母鸡窝，下一个蛋，拿走一个。有时你离开半个小时，等你再回来，那茶都被另一个老茶客给抢走了。

     能不能买上好茶，全凭眼力与经验。高海拔的与低海拔的，还有平畈上长的，还有施化肥的？当夜炒的还是隔夜炒的，是从冰柜取出的隔年货陈茶还是新茶？是湖北茶北上的还是当地的？是转基因的“新品种”还是老山茶？是哪个地方产的茶？是山的阳面采的还是阴面采的？是什么时间采的，是头茶还是二茶？明明你看片片酷似崔舌，其实是蒙你的夏茶！……

    总之，好茶难求。这中间的学问特别大。像我这喝了几十年的老茶客还常常看走眼，就别说新手了。    商城的茶，确切地说，它应该属于野茶。因为你不知道那些山中的茶种植于何年何月。它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

    商城大叶茶，生长在高海拔地区的无需洗茶，汤色通透，香味本色醇厚，入口微甘不涩（若涩嘴，即夏茶，非上等春茶），经久耐泡，至少可三汤。常饮之，可祛火去炎，滋津提神降压。血压低者，不可常饮。对前列腺炎，喉疼皆有良效。

    每每去山里，沿途看着那些亲切的老植物，嘉树繁花异草，我总想双膝跪在那里，感谢我们的老祖宗。    我大概有两年多没回家乡了，一路驱车，看着马路两边那些赤叶的“红发鬼”蘑菇堆一样的外来树种，心里一阵厌恶。这大山里的路，在公路边植了树反而遮挡了四时的美景，有必要么？

    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信阳商城县有三百多座大山，有二十多个大中型水库，有大小河流728条！多么丰富的山水资源啊。

    商城完全可以放手发展旅游产业，坚决扼制禁止污染行业。保住青山绿水，保住老植物，坚决抵制转基因物种的侵蚀，保住鱼类鸡鸭猪牛等老品种，因为这些才是共同构造旅游资源的巨大宝藏。旅游发展起来了，吃的住的自然兴旺了，藏富于民。老乡们守着茶山，终于可以不再外出打工了，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