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茶马古道
茶马古道,一个像“丝绸之路”一样古老的名字,一种令人心神迷离的情结。
当电视报刊的广告充斥着可口可乐、百事可乐以及麦氏速溶咖啡等等最入时的各种各样饮料,我们也许无法去想像那些随着茶叶一起走过万水千山的“叮当,叮当”的铜铃声。然而,当我们再次驻足在一条古老的茶马古道上,随意将注视的眼光投向某个点,无论是自然风光,还是人文景观;无论是做深入的调查研究,还是为经历一次简单的精神洗礼,都会让人梦绕魂牵。
黑茶一何美,羌马一何殊
茶马古道起源于唐宋时期的“茶马互市”,至清代止,历经岁月沧桑近千年。因康藏属高寒地区,海拔都在三四千米以上,糌粑、奶类、酥油、牛羊肉是藏民的主食。在高寒地区,需要摄入含热量高的脂肪,但没有蔬菜,糌粑又燥热,过多的脂肪在人体内不易分解,而茶叶既能够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热,因此,藏民在长期的生活中,创造了喝酥油茶的高原生活习惯,但藏区不产茶。而在内地,民间役使和军队征战都需要大量的骡马,但供不应求,而藏区和川、滇边地则产良马。于是,具有互补性的茶和马的交易即“茶马互市”便应运而生。明太祖洪武年间,上等马一匹最多换茶叶60公斤。明万历年间,则定上等马一匹换茶三十篦,中等二十,下等十五。明代文学家汤显祖在《茶马》诗中这样写道:“黑茶一何美,羌马一何殊。”
这样,藏区和川、滇边地出产的骡马、毛皮、药材等和川滇及内地出产的茶叶、布匹、盐和日用器皿等等,在横断山区的高山深谷间南来北往,流动不息,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而日趋繁荣,形成一条延续至今的“茶马古道”。目前公认的茶马古道有两条线路,一条是从云南茶叶主产区思茅、普洱,中间经过今天的大理白族自治州和丽江地区、香格里拉进入西藏,直达拉萨,再到尼泊尔和印度。一条从四川雅安出发,经泸定、康定、巴塘、昌都到西藏拉萨,再到尼泊尔、印度。茶马古道虽然最早起源于南北朝时,但是在隋唐时才进入鼎盛期,北宋时代,茶马交易主要在陕甘地区,易马的茶叶就地取于川蜀,并在成都、秦州(今甘肃天水)各置榷茶和买马司。
成千上万辛勤的马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风餐露宿的艰难行程中,用清悠的铃声和奔波的马蹄声打破了千百年山林深谷的宁静,开辟了一条通往域外的经贸之路。在茶马市场交易的漫长岁月里,陕西商人在西北、西南边陲,用自己的双脚,踏出了一条崎岖绵延的茶马古道。
隐形的路标
古诗云“自昔关南春独早,清明已饮紫阳茶”。陕南的绿茶和清茶早在唐宋年间就已经成为了极品贡茶,为皇室所钟爱。早在从隋唐时期开始的以长安为起点的丝绸之路中,就已经饱含着采自川康地区的茶叶,而陕南现在名动天下的紫阳富硒茶据考证远在西周时期就已经开始种植和生产了。陕南的茶马古道缘于丝绸之路带来的贸易大繁荣,这条道路经陕南的安康汉中而至四川的雅安经过康定而到达西藏。这一条线路即使在现在也孕含着十分秀丽而旖旎的自然风光和古朴幽静的人文环境。
许多陕西的茶商就是沿着这样一条崎岖陡峭的山路,开始了一生的漂泊。入川的陕西商人不仅开盐井,办烧坊,同时在四川南部贩茶,西南边茶贸易从明到清500年几乎被陕商垄断。康定“德泰合”茶号就是由户县牛东宋家、张家各出9000两银子办的历史最久远的茶号,有600年的历史。他们从1000两银子起家,在康定经营茶叶,后来发展到100多万两银子的资产,成百个伙计、分店遍布川北各地的大茶号。金牛道就是通往四川的主道。金牛道泛指古中原通蜀的茶马古道,据传蜀道行路艰难,开道不易,有“石牛屙金”之说,引众百姓争相开道。今陕西省宁强县仍有“石屙金”村、五丁关等地名。“金牛道”实指陕南汉中褒河古栈道至四川剑门关这段茶马古道,在这条茶马古道上留下了凝重而深厚的茶文化、茶古迹。
当我们再次走在这一条昔日古道时,显然古道经过了一番修整,较之前肯定是宽阔了许多,坡度也少了很多。但越往前走,路也越来越狭窄,渐次露出“原生态”来。那些仍然留在路面的“拐子窝”,似乎昭示着这条路就是真正的茶马古道。对于每一个马帮来说,他们能想到的只是一个“走”字,而从来不敢想哪里是终点,只有“拐子窝”是隐形的路标,指引着他们一直走进历史的沧桑,让我们这些后人多了一些凭吊和怀念。
漫漫驮茶路
当满天的星光慢慢淡去,天与山的界限渐渐清晰起来,林中银铃般的鸟声就伴随着山脊上一队队马群和人群疲惫的身影。这些就是驮茶和赶马的队伍,他们日久天长地走着,山道上留下了铁杵的痕迹,密布的石窝窝,至今仍在因荒弃而覆满青苔的石板道上隐现。
从陕南到四川要翻越高过连绵不绝的山峰,路途十分艰险。那些身背一两百斤茶包的人们,要徒步走到泸定、康定,其艰苦程度可想而知。民国时期入藏考察的刘曼卿这样描述过:“自雅至炉则万山丛脞,行旅甚难,沿途负茶包者络绎不绝,茶一包重约二十斤,壮者可负十三四包,老弱则仅四五包已足。肩荷者甚吃苦,行数武必一歇,尽日仅得二三十里。”就这样日行三四十里路,中午简单地吃点玉米粑,晚间住旅店,可以吃上一碗豆腐或豆花,便是背夫们最好的享受了。说是住店,只不过一个避风雨的栖身之所,草垫下的臭虫跳蚤是唱进民谣了的。
茶马古道历来有大路、小路之分。大路主要是骡马驮运大宗货物的通道,运输的物资除油米布糖酒外,主要是产自陕南一带的茶叶,称大路茶。即使号称大路,也十分狭窄、艰险。俗语说:“跳蚤也可以把人蹬下崖子去。”至今这些道路的残迹看来仍不免触目惊心。小路完全是用人力背运货物所走的险而近的道路。小路路面窄,不通行骡马,最初茶包只能竖着背,经整修后才能横着背。背之前将茶包一层一层重叠,用竹签贯穿,再用细篾编成背带,套在两肩上。其实直到解放前,不管大路小路都有人背茶,人称背子或背二哥。大路上骡马歇的店叫脚店,背子们住的店叫客店。数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马帮来来往往,由北到南运进丝绸、运进百货、运进中原文化,又从南到北运出茶叶、运出药材、运出山风野俗;也不知道有多少商人、官员、墨客骚人与马帮结伴而行感受古道艰难,或在此驻足留恋,留下多少璀璨诗篇。
如今的茶马古道已经成为一条悠然轻松的旅游路线,一条充满浓郁浪漫风情的诗路。在一千多年前的茶马古道上,它的开拓与存在,无疑是穿越横断山脉的神经与血脉,是以无数双穿单鞋的脚丈量出来的绵延不绝的历程,每一个蹄印都藏着血汗交揉的沉重和希望。如今,当你看到那一块块悬崖峭壁和一幅幅图片时,那高出人头的沉重茶包,那难胜其荷的凄楚愁容与艰难步履,那途中稍歇却不能卸下重载只能勉强支撑的姿势……那种种至今难以想象的苦情,便知道这曲折蜿蜒、悠长无尽的茶马古道,完全是泪水甚至血滴在没有路的山壁上开凿出来的。
重塑茶马文化
如今,在几千年前古人开创的茶马古道上,成群结队的马帮身影不见了,清脆悠扬的驼铃声远去了,远古飘来的茶草香气也消散了,只有留印在茶马古道上的先人足迹和马蹄烙印,以及对远古千丝万缕的记忆。
然而今天,陕南仍然保存着茶叶产销良好的资源存量,陕南的紫阳、汉阴、平利、石泉、西乡、勉县、镇巴等县已形成有一定规模的茶叶生产基地。紫阳是全国第一个获得“富硒茶原产地保护称号”的茶产地,紫阳的“宦镇紫茶”,即“陕青”或“紫阳毛尖”、平利的“八仙云雾”、西乡的“午子仙豪”、勉县的“定军茶”都是在全国叫得响的名茶品牌。陕南茶叶贸易的繁兴催生了陕南以茶叶贸易为特色的市场主题文化的形成。陕南自明清以来就形成“茶马文化”的历史遗风,紫阳的“采茶节”、“对歌台”,西乡茶镇的古朴幽闲风貌,西乡的“茶文化艺术节”,汉中的铺镇古朴风貌,勉县的“定军茶风景区”,凤县的茶街风景、骆驼客饭,略阳的嘉陵晚照、栈坝遗风,都是极富历史人文价值的文化资源。如今,陕南试图以“茶马古道”为主线,将这些文化遗产整合在一起,形成珠串般富有陕南文化特色的“茶马主题市场文化”,给陕南的青山绿水赋予更加浓郁的人文色彩,使秦岭巴山的苍山滴翠与汉江嘉陵的渔舟晚唱交相辉映,使汉江夕照的自然景色与茶歌飞扬的人文景观交相唱和,烘托出一副极具吸引力的秦巴文化场景,促进陕南经济的发展。
一个地方的显赫或者一个人群的光荣,可以发表在白纸黑字之中,不过一段历史和一种记忆的生长却是记录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陕南的茶马古道文化是留给我们的一笔宝贵的财富,是陕南茶文化灵动的一颗魂灵。但愿陕南重建的茶马古道文化,能让我们回到旧小说中描写的那种歌声喧闹茶肆林立的中古情景,听着那些茶马古道上清脆悦耳的蹄声,讲一些依然鲜活在我们生活中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