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壶 悠闲雅事万般滋味

一玩

壶是悠闲的雅事，于是便不适合青年。

二悠

闲不是闲散。闲散是无赖的。悠闲有一种悠悠的味道，这悠悠便是趣味和心境，是一种回归性的冷静和智慧。不经过惊涛骇浪是不能获得的。晋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十分恬淡，他是有过“刑天舞干戚”的生活的。人终其一生，有三个阶段：少年、中年、老年。少年是奋斗的，中年是奔波的，老年才是休闲的。一位哲学家说过这样一句话“青年是永远朝前看的，老年才会常常向后瞧”。向后瞧便是一种回味。人到暮年，在人生的驿站，寻把躺椅斜卧悠悠回味，这种悠闲是要有壶相伴的。

三玩

壶要知道壶的分类即花货、筋囊货、光货。

花货花里胡哨，镶满了炫目的花饰，最装点热闹；筋囊货镂雕生动流畅的筋纹，表现出练达的精神；光货仅以点线面为廓线的组合，洗炼简单，直逼本体。最显壶的功力。人生的三个阶段与壶的三个种类何乃相似。记得谁说过这样一句话，雕塑的全部定义就是“将多余的全部砍去”。人到老年，岁月之斧砍去了身上的全部繁文缛节，完成了人生的雕塑。生活的态度变得简单起来。老子说这是一种赤子之心。洗去了胭脂铅华的老者，才可以心平气和地直面壶的素面素心。

四壶

沏满了人生的况味，苦涩冷暖，唯人之省。美学家高尔太认为“美是观的”。实际世间俗物，因一个“情”字，便生出万般滋味，茶有味而不生情，人生的况味，是人对生活的感悟。青年没有这种生命的体验，它属于老年人。老年人的生命长卷，有过金马铁戈，有过拍遍栏杆。到了迟暮晚景，便有资格一壶在握，笑谈人生。壶是沏茶的，老年人的全部人生已被几十年的岁月沏过，他有理由把玩沏一生惊心动魄的生命之壶。

五有

位老书家起了雅兴，画了百幅名壶画。我无缘亲睹这些精彩的作品。我不知他为什么会有了这个念头。世界上最简单的东西是最难画好的，尤其是壶。听讲，每幅画都是题了画语的。究竟要对壶说些什么话呢，我也不知道，但是到了这个年纪，是可以对壶说三道四的，因为人与壶都到了最简单的分上，无论说什么，大概都是哲学的罢。

六青

年人的玩壶是一种“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矫情。每次看茶馆里青年人围壶清谈，我总有伤怀之感。我以为，青年是疾喝的阶段，因为青年人在人生的旅途上有许多方面要迅疾地赶路，没有那么多宽裕的时间。老年人方可慢品。老年人品茶是对人生的回味，而青年人的品茶就是对生命奢侈地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