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茶在山东：冬之茶
大街上被风卷走的树叶,婆娑作响,无可奈何地作别秋天--冬天悄悄地来了。我对冬天的记忆十分深刻,那刺脸的风,封门的雪,一轮挂在树梢上的冷月,还有我们兄妹和母亲围在炉前,等待冒着风雪下班回家的父亲……
我的老家潍县(潍坊市)盛产萝卜,立冬前后,正是拔萝卜的季节,这时候拔出来的萝卜好看、好存、好吃。现在的潍县萝卜其口味已经远不及过去了,一个重要原因是一年四季都有萝卜吃,实际萝卜最好吃是春节的时候。像酒和茶,萝卜从地里拔出来也要放一段时间,沉淀一下新萝卜的火气,口感会更醇厚、甜美。存放萝卜的方法是把新鲜的萝卜,切掉缨子后稍微晒晾,在地里挖一个一米深的坑,将萝卜一层土一层是放进去,注意,这里使用的土要半干不湿,土层要薄土质要细,然后再用土掩埋起来。存放萝卜的地方不能见水,不能太冷结冰,不能太结实,松散的土层利于萝卜换气。这样存放两三个月,再扒出来,一如美酒,色泽迷人,味道悠长。亦如普洱,紧压的茶叶开始放松,送出淡淡的香气,一口下去,爽心爽身。我们老家,客人来了最好的东西不是什么水果,而是萝卜。到哪家串门都是萝卜招待,然后冲一壶喷香的茉莉花茶,边喝茶边吃萝卜边说话,也是农闲时节乡亲们最惬意的享受。
吃萝卜喝茶,气得大夫满地爬,那么冬天喝什么品种的茶最可养身呢。冬季万物静养,养精蓄锐,期待春来,满目色泽相对沉闷,以重色为主,有息事宁人之气象。茶叶的色泽应是深色为主,如以普洱为代表的黑茶,或是以祁门红茶为代表的红茶,以茉莉花茶为代表的花茶,都是冬季饮用茶品的首选。普洱属后发酵茶,茶性温和,不火不寒,而且耐泡,口感醇和。由于普洱茶历经从生茶到熟茶的转变程序,其生茶具有去火解表、清脑醒目的作用,熟茶则有下气、通便等沉降功效。因而,生、熟普洱茶被称为攻、补兼备的良药,尤其适于天气寒冷、不易运动的冬季饮用。红茶虽然起源于中国,但其真正的发展期是在英国,至今已经有300多年的红茶史。红茶是一种全发酵茶,能够存放的时间较长,且不会变味。我们喜欢喝纯粹的红茶,英国人更喜欢在红茶中放牛奶和糖,有时候还加一些麦片等煮着喝。
我们不妨研究一下英国红茶的喝法,甚至可以试着喝一点下午茶。英国人喝下午茶源自贵族夫人们百无聊赖的下午,被充足的阳光照得懒散犯困的她们,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晚餐的到来。这时候肚子有点饿了,贝德芙公爵夫人安娜就请仆人烤了几片面包,喝着红茶吃面包片,打发无聊的时光。后来,安娜邀请好友一起吃烤面包片,喝红茶,共度夕阳西下的惬意时光。安娜的无意,创造了流传至今的英国下午茶,并且形成了英国红茶文化,影响世界。贝德芙公爵夫人生活的年代在十九世纪初到中叶之后,而下午茶的产生当在1840年前后,距今接近200年了。现在很多时髦的人,为了健身或者减肥干脆就把晚上的那顿饭剪掉了,其实这不是一种健康的饮食方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喝下午茶,不一定是吃烤面包片,可以吃萝卜喝茶,附之周村烧饼和炒熟的山东大花生,即可抗病健体,还能起到减肥保持身材的作用。当然,英国传统下午茶的仪式感是相当强的,仅仅是到点喝茶吃萝卜是不行的。好的茶品,考究的喝茶器具,舒缓赏心的古典音乐,加上自己的好心情,才能将静心的下午茶进行到底。
我们一般认为,茶叶的采摘在春、夏、秋三季,有雨前茶、明前茶、春茶,还有夏茶、秋茶。而普洱一茶的采摘时间就从每年开春的2月至深秋的11月,单是春茶的采摘,按照时间顺序即分为"春尖"、"春中"、"春尾",夏茶的采摘茶农叫做"二水",秋茶称为"谷花"。根据采摘时间的不同,茶叶的品质也有高低,普遍认为"春尖"和"谷花"的茶品更好一些,现在市场上正品高级普洱茶都是以"春尖"为原料炮制而成。其实,冬季采摘茶叶古已有之,明代茶人黄龙德在其所著《国朝茶说》一书中,不仅认为茶事始于唐而盛于宋,然我大明之茶事,更盛于唐宋,不仅制作烹饮之法与唐宋大相径庭,而且诸多方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黄德龙是第一位提出明朝茶事盛于唐宋的学者,也是第一位提到明朝采摘冬季茶叶的茶人。《国朝茶说》记载:"又秋后所采之茶,名曰秋露白；初冬所采,名曰小阳春。其名既佳,其味亦美,制精不亚于春茗"。唐宋至明,冬茶首现文献之中,好的冬茶比春茶更有味道,而且名叫"小阳春",实如冬天里的一口好茶,暖到心窝,可称"暖茶"一壶。当然,光阴至今冬季喝上现采先制的茶,已经成为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山东人寿光人发明并推而广之的塑料薄膜大棚,解决了过去人们遇到的所有问题。蔬菜种植不分春夏秋冬,在温暖的大棚里培育出来的一年一季的茶树芽,了了多少人冬天无新鲜茶喝的缺憾。不过此冬茶非明家的"小阳春",我是喝过的,只有青青的色,难以"精制不亚于春茗"。这冬茶喝的是名堂,而非茶的真味,就如冬天里的西红柿、黄瓜,养眼而已。老话说,百菜不如白菜,喝茶也是,冬天喝一些沉淀了的老茶,稳住神,站住脚,以图来年。与郑板桥前后任做过潍县知县的明朝崇祯十三年进士周亮工,有诗云:"雨前虽好但嫌新,火气难除莫近唇。藏得深红三倍价,家家卖弄隔年陈"。周亮工在明清两代做官,著有《赖古堂集》、《读画录》、《闽茶记》等多部书稿,影响甚大。只不过他的后任郑板桥县令名气太大,将文武双全的周亮工压了下来。
中医认为,冬天是人"静养"之季,运动不宜过量,少出汗,"汗为血之源",少净身(洗浴),保持全身毛孔的封闭状态。现在有不少人尤其老年人喜欢"候鸟"式生宁海有名的茶叶活,春夏秋三季在北方,冬季到海南岛。其实,这是一种不科学的养生习惯,四季之源不仅在天,还在人,天人合一,万物长存。上善若水,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