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哀牢与无量山茶,勘探景东茶味觉地图

　　8月初的景东，正值谷花季节，茶农茶企正在忙着筹备收秋茶的事宜，而我冒着磅礴的大雨而来，借着丰收的喜悦来一次景东淘茶之旅。其时，景东县城所在的川河坝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无量山紧挨县城的五座山峰如同蜿蜒的长龙，而其隔着坝子正对的就是属于哀牢山系的凤凰山，形成五龙朝凤之势。

　　在景东文龙镇三岔河吃罢晚饭，来到县城已是夜晚，雨已停，风仍然捎带着一丝寒意，热情的彝族做茶能手罗凯鸿先生邀请我们到他的办公室喝茶，暖暖身子的同时，感受一下“哀牢之巅”与“无量之尊”。罗凯鸿是景东县龙头企业——天泽茶业的董事长，因用“小微初制所”的创新模式为景东县茶产业提质增效，而成了当地有名的茶人，其首创的“小微初制所”的经验，拟在普洱全市范围内推广。

　　初见罗凯鸿是在今年的4月份，他带领我们去安定镇河底村参观小微初制所，感受了当地茶农被创新模式激发出来的种茶、采茶与制茶的热情。这个模式的核心在于将分散的农户集中起来成立茶农合作社，并由天泽公司投资建立小型甚至是微型的初制所，虽然投资不多，几万元到十几万元，但可以极大改善茶农的加工条件，并按严格统一的技术要求生产高品质的茶叶。茶好，价格自然好，这样一来公司赚到钱了，茶农的鲜叶也能卖以前不敢想象的价钱。小微初制所的最大功德在于，其投资小，可在普洱市广袤的茶区进行大量复制，以惠及众多的茶农。

　　那时，罗凯鸿先生也请我品饮老仓福德茶山的古茶，清香甘甜鲜爽，跟霸气的布朗山茶、勐库茶完全是两种风格，走的是小清新的路线。我当时就说，景东无量山的茶被市场严重低估了，其拥有明显的个性，可以走差异化开拓喜欢香甜柔和茶品的北方市场与华东市场，尤其适合初次接触普洱茶的人喝，浓酽的老班章可能会把新茶客吓跑，而景东茶入口性好，适合开发不会喝茶的人群。

　　这次甫一落座，罗凯鸿就吊我们胃口说，今晚就喝三款茶，让你们感受一下景东茶的博大精深。我一听就想，景东茶走的不是清香淡雅路线吗？且看他能玩出什么新花样！第一款拿出来，看外形，条索显得枯黄萧索，没有好茶条索普遍表现出的厚实油润之感。罗凯鸿说：“这款茶很难看，当时一个熟人找我好几次，让我去收这个茶，我看看茶样就不想要，后来磨不过他，一开泡，其表现远超我的想象，于是不但进去收茶，而且在里面投资建立了一个叫‘哀牢之巅’的小片区基地。”哀牢之巅？罗总见我们坐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睁大了眼睛，一副想听故事状，于是诡谲一笑：“先喝茶，茶中自有山峦与巅峰。”

　　这款茶一开泡香气迷人，但入口苦不堪言，久久不能化去。喝了两三泡，罗总问这茶怎样，我们只能皱皱眉头。可神迹就在我们皱完眉头的时候发生，满嘴的回甘、生津源源不绝，强劲的茶气充盈整个口腔，一抹凉意停留在喉咙深处，喉韵悠长，有余音绕梁三日之感。被这霸道的茶气所震住的我说，这茶太苦，回甘生津都非常生猛，可与老曼峨去比拼。但它最让人难忘的特点是，回甘生津太慢，要过一分多钟，苦才化开，但一旦化开就若大江长河一样盛大迅猛，持久绵延不绝。这款茶告诉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值得期待，但要向这款茶学习，善于苦苦等待。

　　罗凯鸿说，这款茶属于哀牢山茶区，跟无量山的柔和甘甜风格不一样。在哀牢山中有许多苦涩味重的茶，而这款茶可算哀牢山的极品茶了。其产于海拔高达2500米的高山，野性十足。因为海拔非常高，加上品质堪称哀牢山茶的巅峰，所以我给它取名“哀牢之巅”。

　　原来，景东县还蕴藏众多不同风格的茶，可谓淘好茶的宝地，只要你用心去淘，可以发现一些藏在大山深处的小片区好茶，比如“哀牢之巅”这个小片区，就有上千棵直径60㎝的大茶树，表现出不输于老班章、老曼峨、冰岛老寨的尊贵品质。

　　要想淘景东茶，首先必须熟悉景东的山川地理格局——“两山夹一河”。

　　景东县城所在的川河坝，因李仙江的上游川河流过而得名。这条河发源于大理南涧，从安定镇进入景东，然后流经文龙、锦屏（县城所在地）、文井、者后等乡镇而进入镇沅县境。堪称景东母亲河的川河从北至南贯穿，并将整个景东县分为东西两半，而在川河两岸，东有哀牢山，西有无量山隔江对峙。这两座都是云南著名的大山，蜿蜒数百公里。用景东人的话来说，无量山的头在南涧，身子在景东，最高峰也在景东的猫头山，海拔3306米，而腿与脚就在镇沅与景谷。而哀牢山则比无量山还要长，从楚雄市逶迤南下进入景东县内，然后到镇沅、新平、墨江，一直延伸到绿春，其主峰在新平，其经过景东的这一段属于哀牢山西坡。

　　这样一来，景东的大部分地区被无量山与哀牢山所覆盖，只有奔腾的川河在群山中冲出一条南下的出路，并由此形成一系列冲击平原——坝子。这些坝子都很小，大点的就是县城所在的川河坝，以及文井坝。

　　好了，概言之，景东的地理环境就是东部与西部都是大山，中间有一系列山间小盆地，那是川河流过的地方冲击而成的小坝子。而景东县的茶叶版图也因此而形成：东边是哀牢山茶区，西边是无量山茶区，中间是川河流域茶区。东边与西边都是苍莽的大山，交通不便，人迹罕至，因而保留有大面积的野生茶树群落、栽培型古茶园以及树龄30年至80年的荒坡茶（指管理粗放的老茶园），并由此形成景东著名的五座古茶山——哀牢山西坡古茶山、御笔古茶山、金鼎古茶山、老仓福德古茶山、漫湾古茶山，除了哀牢山西坡古茶山之外，其余四座都属于无量山系。而密植的台地茶园大部分分布在川河流经的两岸坝区及附近的山坡，以文井、大街两个乡镇最多，之所以这样，大抵是交通方便、农业发达的原因，历史上的古茶园早被粮食、甘蔗等作物替代了，而肇始于1970年代的新式高产茶园种植的热潮则回避了那些苍莽的无量与哀牢山区，而选择在坝区周边大规模种植。

　　泡罢“哀牢之巅”，罗总说：“接下来该无量山系的茶隆重出场了。一般的无量山古树茶，你们已经喝过了，现在请你们喝的是无量山系小片区茶的巅峰之作——‘无量之尊’。这是一款奇怪的茶，一般的古树春茶都是3月15日左右发芽，而做这款茶的茶树要到4月15日才发芽。”

　　我说这很好，可以取个名字“晚春传奇”，堪称无量山早春茶的压轴茶品，很有点“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霸气。

　　“倒给你说对了，这款茶的最大特点就是霸气，其虽然产自无量山系，但原始野性的韵味很足，山野之气强烈，滋味浓强，生津回甘持久，甜度很高，圆润度好，非常耐泡，属于高香型的茶。这可能跟发芽发得很晚，生长缓慢，沉淀的内含物质多有关，经过冬天与春天的长期酝酿蛰伏，在谷雨即将到来的时候爆发，喷薄而出。”罗总说。

　　据介绍，此款茶产自海拔2000米的无量山腹地，周围都是原始森林，古木遮天蔽日，人迹罕至，只见林间漫射光，从停车处走路要两个小时。这个小片区共生有五六百株大茶树，台刈过，看得出主干，再长出来的茶树，直径有30㎝粗，很多高达五六米，都可以当单株茶卖。这里的茶树可以采到一芽四五叶，鲜叶水分多，内含物质多，做出来的茶，黄片少，芽肥壮，叶片厚且大，干茶黑白分明，具有白芽黑条之特点。此茶泡出来汤色金黄红亮，茶汤泛红就是内含物质多的一个明证。

　　当罗凯鸿表示这款“无量之尊”的批发价可以卖到四五千元一公斤时，我们都惊呆了，因为景东古树茶在人们的印象之中,便宜的低到几十元，能卖到三四百元一公斤已经非常不错了，当然少数的单株大茶树卖到一两千元的倒是有的。“古树茶低的几十元，高的可以卖到几千元，这就是景东茶的玄妙之处。因为这里山高林密，许多地方海拔、气候、土壤与植被情况相差很大，加上存在野生型、过渡型、栽培型，本地种与外来勐库种，等等不同的品种的茶树混杂生长，因此景东存在最许多口感迥异的小片区茶，其加工出来的茶叶也就价格悬殊很大。”罗总向我们解释景东茶的复杂性，“景东茶最贵的，还不是我手里的“无量之尊”，而是花山镇的一棵单株茶，其号称景东县最古老与粗大的栽培型茶树，一年产茶十多公斤，每公斤可卖八千到一万元，光这棵茶树一年的收益达十多万元。”

　　据了解，花山镇属于哀牢山西坡，但其与镇沅九甲，也就是千家寨野生茶王树所在的地方山水相连。与九甲一样，这里分布有上万亩野生茶树群落。以前茶价不值钱，野生茶树还不是保护植物，外地人经常来九甲与花山乡收购野生茶，做成芽苞茶，野香馥郁，非常甘甜。后来，野生茶树被列为保护植物，不准商业利用，聪明的花山乡老百姓，就把野生茶树的枝条嫁接在生长数十年的荒坡茶树上，这样一来就极大提高了茶叶的品质，可以卖上更高的价钱。

　　景东茶价看安定，安定茶价看老仓。在景东，北有安定，南有花山，都属于景东茶价最高的地方。安定镇有着景东县面积最大的古茶山——老仓福德古茶山，而且其整体品质在景东属于最好的。所以早在十年前景东县政府就在倾力打造老仓茶品牌，目前罗凯鸿先生的天泽茶业就建在安定乡的老仓福德古茶山的双河温泉旁，正在如火如荼地兴建天泽无量茶庄园，用特色庄园经济来扛起老仓茶复兴的大旗。而花山的茶叶品质，没有安定那样齐整，品质良莠不齐，加工水准也不及安定。因此，其茶价，也是高的太高，低的也非常低，平均下来不如安定。

　　如果说，安定的老仓福德古茶山是景东县无量山系的代表，那么花山无疑是哀牢山系的代表。由于花山靠近镇沅九甲，拥有与九甲相似的茶叶资源，早就名声在外，但目前这个地方的茶叶加工水平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故花山镇政府已经邀请“景东茶叶品质的提升者”——天泽茶业入驻，建立高规格的初制所，输出质量标准，重塑花山茶的品质与未来。

　　因此，罗总请我们喝的第三款，也是最后一款茶，就是来自花山乡一个小片区的毛茶，一喝滋味很足，尤其是那香气，非常迷人，很难形容出是什么香气。我开玩笑说，“这茶香得诡异，一喝失魂落魄，不似在人间。”罗总笑道，“那这款茶就叫，花山迷香吧。你看多香，把你的魂都迷住了。”

　　好，迷住，就迷住吧，谁让景东茶的口感无奇不有呢，我就坚定的做一回景东茶的饕餮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