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萦绕最潮州父亲和茶

父 亲 和 茶

图 | 春茶 余鑫浩

父亲以茶为业近四十载。每每谈及，他都要陷入沧桑往事中，而后娓娓道来。

20世纪70年代中期，因家中人口多、劳力少，爷爷又有顽疾，无法挣到足够的工分，十五、六岁的父亲便辍学归家，挑起生活的重担。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他也跟着大伙鼓捣起生意来。他去浙江收购过牛仔裤，转手卖回广东；他去江西淘过金沙，累死累活却收入低微；他听说香港遍地黄金，便跟好友谋划着前去闯荡……

“到了83年前后，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民间开始流行喝茶，特别是福建安溪的铁观音。我便搭火车去那边碰运气。都不记得走过多少山路了，翻山越岭，最后认识了不少淳朴的茶农。生意一来二去，进货量渐渐大了起来。熟络之后，茶农们也不怕我赊账，每次都是等到第二次去才付清上一趟的货款。”父亲抽了一口烟，吐出的迷蒙烟雾中，眼神坚毅，颇有几分自得。“那时候，我们村里没几个人见过大货车。每年茶叶采摘的旺季，我买入的茶叶都是大货车运过来的。村里道路窄，还时常要用梯子爬上去锯掉一些拦路的榕树枝，车子才能开到家门口。每个月都有两三趟车来，每趟车进村后，车后面都会跟着一群人。有些是来找我批发茶叶去零售的，有些是来打零工挑茶枝的，有些是亲戚朋友来尝鲜的，还有一些是纯粹看热闹的。”

图 | 茶乡日常瞬间 林伟焕

后来，父亲身边不少亲朋好友跟着他做茶叶生意，开店、摆摊。父亲从不吝啬于经验和资金的支持。但是，慢慢的，收不回来的货款越来越多，渐渐支撑不了进货的需求。这条生意路便走到尽头了。

“到了93前后，汕头的发展速度让人看到希望，我便跑来这边闯荡了。一开始是在路边摆摊卖茶叶，用大铁桶装的，密封性好一些。路边靠近路灯的位置抢手一些，亮堂，顾客多一些。一开始只是夜里摆，因为夜里人流多一些。后来是午后就开始占位置，甚至早上九点多就开始了。而凌晨四、五点还要去海滨路赶早市，相当于一整天没得休息。”说到踩三轮车满处跑的日子，父亲还有些心悸。那时候我和弟弟在家乡读小学，义务教育还未开始，每学期的学费都要欠着，到学期末才能还清。

图 | 淡然茶客 林伟焕

“没几年，铁观音就不流行了，喝凤凰单丛茶的人多了起来。铁观音卖出的时候，只需要用个封口袋装着就行，但是单从茶不可以。茶叶太大太脆，必须先用正方体的子母木匣子来把包装纸凹成一个盒子状，抽出里层的木匣子，装满茶叶之后，再拿掉外层木匣子，最后贴上封口茶标。这道程序太烦琐，但也没办法，所有顾客都认准这种包装。”

凤凰单从茶流行起来之后，父亲就盘下了临街的一家店面，再也不用怕日晒雨淋了。我和弟弟各自上了大学，然后毕业，弟弟留在广州工作、生活，而我回到家乡，当了一名山区教师。父亲常说，做人要实在，一言九鼎。当年被拖欠的茶款收不回来，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恶意拖欠茶农的货款。他知道茶农的辛苦，也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去清偿这些债务。

图 | 采茶忙 林伟焕

近几年，每到茶叶丰收的季节，他都自己开车上凤凰山，在熟识的茶厂和茶农那里挑选新茶。凤凰茶的名头越来越大，相配套的物流服务也越来越完善。父亲只需要挑好茶，给地址，当天就能收到货，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翻山越岭，辛苦搬运了。我常常跟他说，年纪大了，该考虑考虑“退休”了。他却兴奋地回答：“好啊，那我退休后就回家种茶吧，自己种，自己制作，自己喝，或者送给亲朋好友共享。”哎，看来父亲是一辈子都离不开茶了。

作者：林伟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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