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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显昌老成都的茶

2022-04-25 23:30:13热度:91°C

饮茶虽不如食盐那么重要,但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亦是不可忽略的,而四川人的善于制茶和喜爱饮茶,又可说是全国有数;至于说成都,则更以茶馆众多而闻名于世。大概正因为旧成都的茶馆势头太强,茶馆之外的茶事几乎被其掩盖而给忽略了。其实此中尚有好些事情值得一叙。

 

先说家居茶事。口语中有“粗茶淡饭”、“烧茶煮饭”和“茶饭不思”之类,至今某些地区迎新娘过门还保持着向女家敬献盐、茶、米、豆的习俗等等,说明茶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至于人来客往,拿烟泡茶自然是最起码的应酬;纵无客人,一般市民饭余酒后,或为解渴,或为消闲,也是喜欢一茶在手的。此中意趣,自不同于茶馆;而就今昔相较,风习也不尽相同。

 

一为礼仪性用茶。这是清朝官场作派。在隆重的场合,如下属拜谒上司,或者后辈初见长者时,仆人用茶盘献上的那碗盖碗茶,不管主人还是客人,照例是不能取饮的。客人贸然取饮,被视为不恭、失礼;主人取用,那更有特殊含义,客人得马上起身告辞,因为这叫“端茶送客”。如果主人高兴,示意仆人“换茶”,则表示关系更进一步,谈话也更随便一些,换上的茶便可喝了。这叫“留茶”。

 

即供饮用之茶,在富贵人家也是很讲排场的。酒余饭后,上来的第一道茶不是供饮用的,曰“净口”,即专作漱口之用的。第二道上的才是饮用之茶。在这里,茶要小口小口的喝,曰“啜茗”或“品茗”。如果大口大口咕嘟咕嘟的喝,会被目为失格、不雅,讥为“牛饮”、“灌水葫芦”。红楼梦里那位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就因为不懂这一套,“牛饮”了“净口”茶,被贾府上下传为笑谈。

 

旧成都一般市民家用茶,即茶叶发在壶中,再用茶杯倒出来喝,为此,茶壶和茶杯在彼时就显得十分重要,而品种也较今天为多了。上等人家,多用细瓷、精陶制品,一般人家也少不了一两套江西景德镇烧制的壶、杯、盘三配套的茶具置于茶几之上,除了随时供取用,也兼有装饰室内之功效。

还有一种小卤壶,壶随人走,只需含着壶嘴迳喝就行了,对执壶者简直是种享受;当然,卤壶一般是一人专用的茶具。茶具中的锡茶壶也很有意思,旧时成都市民几乎每家都有一把,这是据说锡装茶不易变味儿,特别是因为锡的熔点低、性软,用旧了还可以随时喊来沿街吆喝“翻茶壶、打灯盏”的锡匠担子,就在当街生火化锡,不需多久,一把乌黑灰暗、七翘八拱的旧锡壶,便在锡作艺人手中脱胎换骨,翻制成一把银光闪闪的新锡壶。锡壶还有一个优点,即在暖水瓶尚属奢侈品的旧时,为了让茶水保温的时间延长一点,人们还可在它的外面加一个棉套或者棕包,号称“包壶”,虽原始,但多少也还解决了点保温的问题。

 

在茶馆和家居用茶之外,旧时成都街头也有用茶处,那就是俗称的“官茶”,“官茶”其实并非官办,恰恰相反,全系民间热心社会公益者私人所设的免费茶水站,因此又叫“施茶”。每当盛夏,那一个个“官茶”站便在街边路头的树荫下出现了。一具木架支着一口瓦缸,缸口扣这一个半边固定、半边可以随手揭盖的木盖子,盖上安有木栏,栏内插着几只带柄的竹筒,筒口削作马耳朵形,缸内盛着红白茶或者冬桑叶、杭菊、银花、甘草之类中草药泡的解暑饮料。茶水自有好心人源源添入,经常保持着温热,腾腾热气中飘散着茶香或药味儿。有的茶缸边还放有两三根长板凳,这对于拉车、抬轿、过街小贩和穷苦路人,既可供饮用解暑,又可小憩片刻,自然是件功德,即以今天的眼光来认识,“官茶”这一事物在一定程度上也还反映出当时淳朴的民风。

 

万宝归宗,一切茶事皆紧密联系着茶叶业。那么,此业在旧时是何景况呢?

 

旧时成都的茶叶店格局很有点像中药房。一张大柜台当街而立,上面放着一列细长玻瓶,瓶内壁贴着整整齐齐的标签,标明各种茶叶的样品。柜内店堂的四壁靠着排满抽屉的橱柜,中间摆满瓷罈,抽屉上和罈上也是各类茶叶品种的标签。细细看去:西湖龙井、六安瓜片、普洱沱茶,各地产的红茶绿茶、碧螺、雨前、毛尖、雀舌、旗枪……似乎应有尽有。事实上很少店铺能办到茶品如此齐备,大店或者主要名产还备有少许做点缀,以渲染店堂气氛,而更多的抽屉和罈子不是耍的“空城计”,便是玩的“金蝉脱壳”,用别的畅销茶种代充其间。就成都来说,最畅销的不消说还是茉莉花茶

 

旧时成都的茶叶店几乎全是自己烘制花茶。茶叶的来路很广,而茉莉花则全赖市东北郊如高店子、龙潭寺一带号称“东山”的乡户供应。视经营规模的大小,各店或修烘房,或置烘柜、烘箱自行加工。每当盛夏茉莉花大量上市之际,烘制工作便进入旺季。茶叶店对茉莉花的使用非常精明,他们还要把刚运回的鲜花再做一次处理,即及时把它们发给附近的市民,让他们把一朵朵的花摘去花托,再把重瓣(茉莉花一般都是三重以上的花瓣)拆成单层,然后才合茶入烘。在茶叶店看来,这样做至少有三个好处:1.加大了花同茶叶的接触面,让香味儿充分浸入茶叶。2.在外行眼目中,花多似乎茶叶就好,出“卖相”。3.同分量的茶叶,堆头显得大些。

 

旧时茶叶店还有一宗大生意——办砖茶入藏区。藏民因以糌粑(炒熟的青稞麦粉和酥油而成)为主食,离了饮浓茶没法消化,故每年要从成都购进大量茶叶。因茶的用量特大,一般藏民都无力买好茶,砖茶便成了他们的专用品。砖茶,顾名思义,即把茶压作块状如夸砖然 它们对茶叶要求甚低,老叶、老梗,只要切碎压制成“砖”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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