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好诗〗高艺玮封城的日子里(小说)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是勇者，那些满身泥泞，熬过黑夜，依然放声大笑的人，照样是平凡生活里的勇者”

心脏是一座有两间卧室的房子，一间住着痛苦，另一间住着欢乐，人不能笑得太响。否则笑声会吵醒隔壁房间的痛苦。——卡夫卡《箴言录》

封城的日子里（小说）

文/高艺玮

艾梅姐来到女儿家的第三天，女儿所在地因为新冠疫情封城了，除了政府部门和不可或缺的服务性单位正常工作外，所有的小区，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每天一次核酸检测，已经连续七天了，物业说要持续十四天或者更长的时间，究竟检测多长时间，依疫情控制的情况决定。

艾梅姐多少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女儿一再的央求，说不定她会晚一段时间来女儿家。现在疫情严重了，自己只能整天困在女儿家里了。不过艾梅还多少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来女儿家那天，刚下动车，就去市医院看望了初中的同学刘杏。现在封城了，想去看望初中同学也不可能了。

尽管可以在小区里散步做体育健身器材，不过还是没有在自己家里方便啊。艾梅脑海里闪现出一个鸟笼子，心里说自己就是笼中鸟儿。

艾梅在江湾村小学退休，依她的本意，是不想来女儿家里的。只是女儿在视频里一再的撒娇央求，让艾梅来女儿家里住几天，等女儿休工龄假时，就陪艾梅去峨眉山旅游，顺便买货真价实的竹叶青茶叶。女儿大学毕业后就考上了工务员，这在老家江湾村，是很荣光的事情。去峨眉山旅游，是艾梅多年的愿望，女儿国嫒想达成母亲的心愿。

艾梅喜欢阅读，不过眼睛多少有些花了。女儿家里有小度智能音箱，可以排遣寂寞。女儿国嫒善解人意，为了让母亲有在自己家里的感觉，还把艾梅拉到小区物业群里。

每天早上物业群都会发布核酸采样时间，地点在小区北门岗处。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物业工作人员不时地提醒着人们保持两米线的距离，戴好口罩，准备好健康码，检测完毕不要逗留，马上回家。一天早上，艾梅做完核酸采样，物业客服人员对前来做核酸采样的业主们说，物业群里推荐了几位口碑很好的商家业户名片，可以加他们的。需要蔬菜鸡蛋等副食品时，可以跟他们联系，他们会送货到小区门口的。

艾梅心有感慨，现在的祖国真的是富裕了！疫情如此猖狂，商品还能应有尽有，关键是服务还能送货上门。

对于我们芸芸众生来说，往事越千年根本不可能，因为除了你所经历的时光，你未出生前的岁月对你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不过往事越五、六十年还是可以的，因为那是你经历过的岁月，深藏在记忆中。艾梅想起来了小时候跟小伙伴在一起烤地瓜烤土豆烤苞米烤毛豆的事情。三年自然灾害时，艾梅还小，关于那个时候的记忆，都是后来长辈们不断提起念叨才成为记忆的。那个时候，艾梅跟小伙伴去乡里上学，午餐基本上都是玉米面饼，黑面馍，地瓜干，还有玉米面里加野菜的大饼子。那个时候的人们，普遍营养不良。人们满脸菜色，灰呛呛的不成模样。

艾梅加了一个供货商名叫富裕的名片，订了几样蔬菜二斤鸡蛋。艾梅看到对方的报价后很是惊讶：蔬菜等副食品的价格跟封城之前没有任何的变化，也就是说物价平稳没有增长。富裕在里发文字说可以到小区北门口右侧的富裕仓买店取货。

在富裕仓买店窗口，几个人间隔两米的排着队，通过窗口交易。到了艾梅时，窗口那边一个胖乎乎的老头面带笑容地问艾梅要买什么？艾梅说自己是几号楼几门洞几层楼多少号的住户，在里已经说好了。胖乎乎老头笑呵呵地说，知道后，就拎着几个塑料袋递给了艾梅。艾梅打开扫码付款，说声谢谢后就回家了。

外边不能停留了，正是春天伊始，人容易犯困。艾梅想沏茶水，却没有找到茶叶，她记得自己跟富裕在上订茶叶了，是竹叶青茶，不过随即艾梅就安慰自己可能是忘记订了吧。看到橱柜里有咖啡，就沏了一杯咖啡。然后艾梅对着小度智能音箱说小度小度我要听李琛的歌曲《窗外》单曲循环。小度智能音箱说好啊好啊，现在就为你播放李琛的《窗外》请您欣赏。

艾梅不喜欢咖啡的苦味道，却喜欢茶叶的苦味。靠在沙发的后背上，艾梅迷迷糊糊地回到了江湾村。

那是个风光旖旎的季节，朦朦胧胧的感觉，江湾村沿江水而去的岸边，一畦粉色的花树倒映在江水里。画面迷人，人却消瘦。艾梅天旋地转间，一丝清醒让她扶住了正在下着花雨的树杆。男同学朱贵从后边赶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野菜玉米面饼子，塞进艾梅的手里。艾梅恍恍惚惚的看着朱贵，三根肠子两根在响着，艾梅实在是太饿了，不顾吃相，就咬了一大口野菜玉米面饼子。眼神依旧迷离，神智却开始清醒了。江湾村的柳树不是绿色的吗？柳絮飘洒时，如雪花般的漫天飞舞，什么时候柳絮成了粉色的花雨？怎么粉色的花树成了峨眉山的竹林？尖尖的竹叶怎么竖立在松花江里？嘉陵江？长江？我的茶杯里！我这是跟女儿在峨眉山旅游？

《窗外》的歌声还在继续，声音唯美让人遐想让人回忆。这时艾梅醒了。艾梅有点口渴，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

艾梅梦中的朱贵是艾梅初中时候的班长，朱贵被同学们戏称朱头。因为身体有些胖，称呼朱头就成了猪头。同学们都说每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里，有朱头就有肉吃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是富裕发来的语音，富裕说真对不起了，你买的茶叶忘了给您了，麻烦你来一趟，把茶叶给您。

艾梅发了一条文字：谢谢啦！我稍后过去。艾梅皱了皱眉头，却又不清楚困惑的是什么。艾梅心说别瞎想了，先去取茶叶吧。还没出门，手机响了。艾梅看号码陌生，想到了网络诈骗，琢磨着接还是不接。铃声持续的响着，艾梅心说我无贪心，你骗我什么？于是艾梅接通了手机。

电话里对方首先核实艾梅的身份姓名，问艾梅某月某日是否去过市医院，艾梅想了想说去过，是看望初中同学，不过没进病房，只是在住院部走廊隔着玻璃窗跟同学简单的交谈几句话，就来女儿家了。

对方说艾梅是新冠病毒的密接者，确认了艾梅现在的住处后对艾梅说，那天艾梅去医院刷健康码时，艾梅前边的那个人现在核酸检测呈阳性。对方说会把艾梅的情况通知女儿家的社区。艾梅有些紧张了，对着手机说自己已经连续七天做核酸检测了，没有任何异常情况，还需要通知物业吗？对方安慰艾梅不要紧张，这是例行公事。

艾梅有些六神无主了，自己成了新冠病毒的密接者，那女儿女婿不就成了次密接者了吗？艾梅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地去看望初中同学，但是艾梅随即就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可耻。这时提示音响了起来，艾梅心里更加慌张起来，艾梅忽然感到手里的手机有些讨厌。手机这玩意儿是方便了信息交流，可是不好的消息也会马上知道，不给人的情绪缓冲时间。

艾梅不情愿的找到刚来信息的页面，是刘杏的语音。中的语音还是有些孱弱。刘杏说她昨天出院了，问艾梅女儿家的小区位置，让艾梅发个定位。刘杏说给艾梅送点茶叶和水果。艾梅心里一热，想客气一下，转念一想都是老同学了，自己客气，反倒显得见外了。就把女儿家的住址发给刘杏，还发了定位。

稍后艾梅手机又传来刘杏语言，声音惊喜，刘杏问艾梅还记得朱贵不？就是那个胖乎乎的班长朱头。刘杏说朱贵在艾梅女儿家小区开了仓买店，茶叶和水果朱贵店里都有，让朱贵跟艾梅联系，刘杏笑着说这样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艾梅现在明白了，稍前困惑的是富裕的声音有点熟，具体的是谁却记不清楚。富裕就是朱贵。少年的时光倒海翻江交替的在艾梅脑海里浮现，三九天里，朱贵的鸟笼子挂在树杆上，因为想吃鸟笼子上面的谷穗，苏雀鸟一只一只的刚站在鸟笼子上，就掉进了鸟笼子里。刘杏跟艾梅在旁边不停地拍手叫好。朱贵给刘杏几个鸟蛋，给艾梅玉米面菜饼子意识流似的在脑海里浮现。这让艾梅血液直灌头顶，有些心慌气短。世界真的成了村庄，只要是缘在。

手机提示音响起时，艾梅已经恢复了平静。对方是富裕也就是朱贵。视频里，朱贵胖乎乎的脸憋得通红，嘴巴颤抖没有声音。艾梅见状，想缓和一下老同学的情绪，就说富裕老板你的店里有野菜玉米面饼饼子吗？我要三个，一个给刘杏。说完话咯咯地笑了。

在富裕仓买店窗口，艾梅从富裕也就是朱贵的儿媳妇阿鑫手里取到了茶叶，另外还有两个大塑料袋子，一塑料袋子蔬菜，一塑料袋子水果，还有两个鹌鹑蛋罐头。阿鑫对艾梅说爸爸取货去了，特意交待把这些东西交给艾梅。

艾梅给朱贵发语音先是谢谢老同学，然后说这么多蔬菜水果什么时候能吃完呢？艾梅还俏皮的问朱贵说那两个鹌鹑蛋罐头是对她当年没得到鸟蛋的补偿吗？朱贵回话时，诚惶诚恐的说那时候兜里就那么几个鸟蛋了，如果有的话，肯定是会给艾梅的，不过刘杏也没得到玉米面饼子，就那么一个给艾梅了。朱贵跟艾梅演了一通双簧，往事依稀历历在目，艾梅跟朱贵回到了虽然贫穷却不缺少快乐的少年时光。艾梅笑弯了腰，轻咳嗽了几声。朱贵又发来语音说现在疫情严重，说不定过几天就要求居家隔离了。

艾梅发语音跟朱贵说自己接到个电话，电话那端说自己是病毒密接者。艾梅说这事儿谁都不知道，不过自己会按照疫情防控规定，自觉地在家隔离的。艾梅说完，心里感到很轻松。艾梅觉得已经一个星期了，自己核酸检测都是阴性，这说明自己并没有被疫情传染。朱贵发语音说现在骗子很多，艾梅接到的关于她可能是新冠病毒密接者的电话，也有可能是有人恶搞，千万别放在心上。

艾梅没有接到社区和物业的电话，心情彻底地放松了。

被朱贵言中了，没过几天，人们除了核酸采样到小区北门岗外，其它时间都在家里。然后就是疫情防控人员到各个门洞做核酸采样。再然后疫情防控人员把抗原自测试纸盒发放到各家，让住户自己做核酸检测，按要求上报到市里疫情防控部门。

窗外的小区乃至于小区外面的街道，都空无一人，人们都在居家隔离。偶尔有身穿白色防疫服的工作人员在小区里走动。人们亲切地称呼穿白色防疫服的工作人员为“大白”，说大白是黑夜里中的一束曙光。大白不时地端着话筒大声宣传，让业户们按照防疫办的要求居家隔离，不要出门，还用幽默的东北风格说如果今天不按上边的要求居家隔离做核酸检测，那么明天就看不到你的心上人了。

网上不断地爆料欧美西方国家有很多人还在为争取所谓的人权而上街游行抗议。他们拒绝戴口罩拒绝打疫苗，却不抗拒吃喝。他们哄抢商场哄抢货车哄抢一切的日常生活用品。丑陋自私的嘴脸暴露无遗。西方国家标榜的民主自由再也没有了遮羞布。

艾梅用白菜叶和玉米面做了几个饼子，玉米面饼子上镶有几粒枸杞。女儿夸奖艾梅的厨艺杠杠滴棒，说她一口咬下去，玉米面饼就成为残缺艺术品了。艾梅笑着说不带这么忽悠你妈的，我们小时候总吃这玩意。女儿说她先把玉米面饼子拍几张照片，然后发到群里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去。

那天早上醒来，艾梅心里一动，她想参加疫情防控工作，做一名志愿者。用完早餐，艾梅到了物业，说了自己的想法。物业工作人员很是感动，一个来看女儿的母亲要做志愿者要做大白，这对做社区工作的他们是一种激励。艾梅说自己退休前是一名教师，做大白应该是可以的。物业工作人员先谢谢艾梅，接着说先跟社区领导汇报一下，有可能先培训一下。还要给艾梅领一套白色防疫服，然后艾梅就可以上岗做大白了。

艾梅从来没有过的充实，她感到自己今后的一段时间会生活的很有意义。艾梅甚至有些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做志愿者的事，不过艾梅还是庆幸自己生起了做志愿者的念头。艾梅长出了一口气，催促物业工作人员尽快跟社区领导汇报自己要做志愿者的请求。物业工作人员郑重地看着艾梅说：老师阿姨，您申请做志愿者的事，我保证一定会通过的，把联系方式留下，您先回家，等我的消息！

晚上艾梅跟刘杏视频，说她要做志愿者了，具体做什么，得社区领导安排。可能是清理小区垃圾箱，可能是给业户们送菜，可能是每天定时给住户楼道消毒，还有可能是到其它小区工作。刘杏嘱咐艾梅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这时手机响了，是物业客服电话，对方说艾梅要做志愿者社区领导很感动，不过有很多年轻人报名，让艾梅先居家隔离，等人手不够了，一定通知艾梅的。

2022年3月23日于吉林

作者简介

高艺玮，笔名：日月。喜欢写作，爱好硬笔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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