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茶

每次泡茶前，我都是先从茶叶罐里抓出茶叶，平铺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白纸上，然后一片片地挑选，再放到茶具里面。

坐在一旁的儿子对于我的做法感到十分不解，也学着大人的口吻，说我这种怪异的行为很变态。不知内情的人，以为我是吃饱没事干，特意给本来工序就繁多的工夫茶再增添一道工序。其实不然，每一种怪异的行为都有其内在的原因。

与同龄人相比，我的茶龄特别长，五六岁开始喝茶，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茶量也特别大，是那种到了只要是茶，就能够喝出一片天地出来的人。人们说我是茶人，但我不配这个雅称，因为自己只爱喝茶，不懂品茶，顶多就是一个茶鬼而已。

小时候家里穷，自己的茶量又大，父亲只能买那些价格便宜的“总茶”，就是那些茶头茶叶混在一起的粗茶。有时候一包茶叶里面，小石块、枯树枝、杂草，甚至头发都有。喝茶本是一种享受，但是泡茶前如果拣出头发，对整包茶叶都会恶心几天的。

每次泡茶前，父亲总是把茶叶一点点地拣出来，再放到杯子里面泡。别人一般是头泡茶倒掉，而我家经常是前两泡茶倒掉。家乡盛行喝工夫茶，把茶叶称为“茶米”，即使在最忙碌的季节，一日三餐后喝茶的习惯绝对不能落下。

参加工作后，由于喝不惯普洱、绿茶之类，我还是习惯叫父亲帮忙买些家乡的单枞茶。尽管经济有了好转，三五百块钱一斤的茶叶也能买得起。但是父亲以贵为由，每次都是弄一些两百块钱以下的粗茶给我，而且一次性弄个十斤八斤的，我也将就喝着。只是每次喝茶前，都是习惯性地拣茶。

父亲不买价格高昂的茶叶也有他的自己理由。他了解过一些种茶的地方，高山茶一般叶子都比较差，只有平地茶才有均匀的嫩叶。而且经常告诫我，现在种茶基本都需要农药，越是靓茶，农药残留量就越高，哪怕现在用的都是低毒农药。这些我也有耳闻，但没有真正见识过，也相信低毒农药对人体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前两年到粤北工作一段时间，一次清明节前外出集训期间，入住的酒店旁边刚好有一片茶园。我每天清晨五点多就起来，独自一人到茶园里散步，看茶农摘茶。本以为清晨茶园到处都是新鲜的空气，殊不知全是浓浓的药水味，很难闻，而且越往茶山深处走，药水的味道越浓，我感到很疑惑。

碰巧一位摘茶的阿姨是我老乡。当我说道这茶叶长得真好时，她诡异的看了我一眼，用家乡话悄悄告诉我，这茶打死也不能喝，说是隔天喷一次杀虫药和那些催芽药物之类的，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她的话一下子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看着茶树上那些绿油油的嫩芽，在晨风中摇摆着，就像是一条条毒蛇的信子，令人恐惧。

从此之后，我再也不迷信所谓的好茶，特别是那些净是嫩芽的靓茶。当然，我们不能否认现在很多有机茶园的农药使用绝对规范和无公害，但是国人的传统思想，着实令我难以消除心中的芥蒂。对于家乡看似枯枝烂叶的单枞粗茶，我变得更加的信任。尽管口味浓厚，却胜在心安。

就这样，拣茶成了我喝茶前一道固定的工序，估计这辈子也难以改掉这个习惯，除非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