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18岁的清朝武官辞官归隐,创造了一个改写中国茶叶史的红茶品类
镌刻在了一代代祁门制茶人的心里、血里和生命里,那里面饱含着青春和汗水,也有永不磨灭的记忆,也是如今年轻的人们回望过往制茶师经历的窗口。
从制作从初制到精制再到出口的所有工序,制茶师对其中的每个环节了如指掌;将传统技艺与现代方法结合,通过时间、实践炼就了一身过硬的制茶功夫。
今天,我们一同来看看祁门红茶的制茶大师们,是如何给我们带来了这珍贵之味。
胡元龙的家国情怀
在祁门人的心目中,属于祁红最早的大师毫无疑问是胡元龙,作为整个祁红时代的创造者之一,他的雕像至今仍矗立在平里茶厂的院落中,因为岁月和风雨的侵洗显得有些斑驳,在房地产大潮的铲车和吊车到达祁门平里镇之前的每一个平静的清晨和黄昏,他依旧会这样一直望着自己不断变化的故乡和交叠更替的时代,低眉顺眼,沉默不语。
已经很少人在雕像前面去凭吊这位开拓者了,但胡元龙曾经手书的那幅对联大多数祁门茶师却都能背诵得出来:
“垦荒山千亩,遍植茶竹松杉而备国家之用;筑土屋五间,广藏诗书末耜以供儿孙读耕。”这是旧时最典型徽商的家国情怀,为国之用与耕读传家。有张弛,有进退;有一屋,有天下。
就像温和醇厚的祁门红茶一样。
而祁门之外的人,记得胡元龙则是因为他另外一副对联:“做一等人忠臣孝子,为两件事读书耕田。”
一个世袭把总,因不惯世事黑暗,18岁即辞官回家,在祁门贵溪村李村坞筑5间土房,栽4株桂树,名之曰“培桂山房”,然后在培桂山房周围开垦荒山千亩,栽种茶树十万多柱,开办日顺茶厂,试制祁门红茶,开创了一个时代。
这是胡元龙在用一生实践自己写下的16个字。
当代茶圣的祁门两年
1915年,北洋政府农商部创立了中国第一家茶叶科研机构——以研究和拓展祁门红茶为主旨的安徽省模范种茶场,后更名为安徽省立茶叶改良场,最后改名为大名鼎鼎的祁门茶叶改良场,被称为当代茶圣的吴觉农,就是它1932年到1934年的场长。
吴觉农并非祁门茶叶改良场最早的场长,但一定是最重要的场长,没有之一,而中国茶叶开始由因循守旧的手工制作改变到工业化生产的机械作业,也正是他从祁门开始。
吴觉农接手的时候正是祁门茶叶改良场最困顿的时期,那是1932年,“当时的祁场,久经停顿,且历经兵乱,茶园荒芜,制茶厂房用具也一无所有,场址又在南乡平里,地处偏僻,交通很不方便,米盐也缺乏。”
老茶人的讲述将当时的窘况描述得淋漓尽致,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吴觉农来到了这片荒芜之地。
吴觉农到祁门担任茶叶改良场的场长之前,在上海商检局主持茶叶出口检验工作。从金粉之地到山野之间,有理想的人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区别。
下车伊始,吴觉农首先针对茶园“七长八短,参差悬殊”的现状进行剪枝,而在此之前,祁门的茶园从未系统使用过这一在现代茶园管理工作中的基础手段。
与此同时,吴觉农还在郭口开垦新式茶园,“告成之后,不但在本场事业,作伟大之基础,即安徽、甚至全国茶树栽培之合理化、科学化,亦将以此作为起点。”
这无疑是中国现代茶业的起点,更是一场伟大的“茶业复兴与创新”运动。就在祁门茶叶改良场,吴觉农开始尝试将沿袭百年的手工制茶改为机械制茶——他成功了,中国茶叶的工业化生产之路也因此展开。
接下来,吴觉农开始了一系列的科研调查,从种植技术到生产管控,从产地产区到销售流通,就在这些调查的基础上,吴觉农与胡浩川一起写出了中国茶叶史上两部巨著,《祁门之茶业》、《中国茶业复兴计划》。
不过要改变改良场的艰难处境,仅仅靠技术和研究尚远远不够,吴觉农在祁门茶户当中开始倡导茶叶运销合作社,“使自有茶叶,自为精制,自为运输”,“所有资金用费,概由本场垫付,计达三千余元之巨。收买、制造、运出、售卖,悉由本场经手主持。”
一时间,整个祁门县的合作社搞得如火如荼,茶农获利,而改良场也因此获得转机。
这个时代被人称为祁红中兴。
让祁门无民间高手的人
1934年,吴觉农因出国考察,便推荐了另一个也在中国现代茶叶史上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大师胡浩川担任祁门茶叶改良场的场长,之后的15年间,无论再多的兵祸战乱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胡浩川都以“个人不离场,工厂不空废,茶园不生荒”作为自励,对祁门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这也许是胡浩川活得最艰难的15年,八年抗日战争,三年解放战争都在其中,但也正是胡浩川奠定自己在中国茶叶史上大师地位的15年——吴觉农在祁门开创了一个运动,胡浩川则将其发展成为一次祁门红茶的革命。
革命的内容放在今天来看,一点都不神奇,不过是梯田茶园,茶树的种植空隙如何留,栽培管理如何进行,推广机械化制茶和最适合做祁门红茶的茶种储叶种,我们把它看成常识,却正是因为我们站在了胡浩川、吴觉农这些大师的肩膀上。
最基础的知识往往是最珍贵的,因为它是一切的基石,比如勾股定理之于几何,万有引力之于物理。
胡浩川为祁门红茶栽培、生产、管理、工艺上制定的标准体系甚至延续到今天,这造成了祁门红茶从来不像其他茶区一样,有大量的高手在民间的传说,反而越是严格按照工艺技术执行的,最后做出来的祁门红茶就越好。
除了规范祁红工艺撰写大量的茶叶科研报告以外,胡浩川还在祁门茶叶改良场办过两期高级技术人员训练班和技工训练班,就在这两个培训班中,走出近百名茶叶的专业人才,在后来的岁月中,这些具备现代茶叶知识的专业人员开始进入中国的各大茶区……
虽不绝后亦已空前
我们无法预见,未来还有没有祁门这样的地方会出现,但我们可以明确地判断,在祁门之前,从来没有一个地方走出过如此之多的茶叶大师。
除了前面的吴觉农与胡浩川之外,我们可以看到更多的人:第一任祁门茶业改良场场长陆潆;滇红的创始人、当年祁门茶业改良场技术员冯绍裘;湖南农业大学茶学专业创始人、当年祁门茶业改良场技术员陈兴琰;茶树栽培专家、曾经祁门茶业改良场技术员徐楚生;中国茶树栽培学科奠基人之一、曾经祁门茶业改良场技术员庄晚芳……
这是一批足以改变历史进程的名字,很难想象,倘若没有他们的出现,中国现当代茶业又会是怎样的状况,而我们更无法想象的是,倘若没有祁门和祁门茶业改良场,这些名字即便出现了,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想知道这些假设的答案,毕竟那对于中国现当代茶业来说,实在过于残酷了。
当然,还有更多的名字,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岁月风干,不复出现在我们面前。但毫无疑问,对于祁门红茶来说,这些也许不再被人记起的名字才是最弥足珍贵的。
如果说我们是站在大师的肩膀上,那么大师则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百年以来,这些生活在祁门为祁门红茶几可为之奉献一生的茶师茶人甚至茶农,将他们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都浸淫在祁门红茶当中。
他们是祁门红茶的种植者、制作者、揉捻者、拼配者,虽然世间并无太多的文字来记录他们,但他们的存在,才是祁门红茶的根本。
编者按:本文节选自由茶语网与祥源茶业吴锡端先生合著的《祁门红茶》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