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家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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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冲蒲川28岁的做茶人阿龙，这个“话很短”，不轻易表白心迹的年轻人，最打动我的一句话是：“做人，做不完，做茶，做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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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子承父业，他和弟弟接手了黄泥坡茶叶合作社，把二十多年的家族产业做了下来。其实，一开始，他也曾觉得临沧的茶好，昌宁的茶好，大理的茶好，后来，他觉得：自己的家乡腾冲的茶也很好——他更喜欢腾冲的茶一些，腾冲茶自有腾冲茶的特点，别的地方的茶可能茶味会浓一些，会香一些，但腾冲茶：更甜一些，更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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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发布蒲川虫宴的那篇文章中，有人在后台问我：“你说蒲川人多为诗人，是事实？还是夸张？”——我身边擅长诗文的蒲川人，至少有五人，不在这里一一例举，而我说蒲川人有诗意，最大的原因是蒲川人有茶。一个擅长喝茶的地方，在精神境界上无意就比我们胜了一筹，你一般这样邀请别人：“走，去我家吃饭”，而人家说：“走，去我家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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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了朋友几次“诗意”的邀请：“走，去蒲川阿龙家喝茶。”朋友说，这是一个真正用心做茶的小伙子，朋友评价他“真正用心做茶”的一个依据是：有一次他们在一起喝茶了一个下午，期间“官人、商贾、名流”来来往往，阿龙全程静心泡茶，一视同仁，不卑不亢。“这才是茶的品质，做茶人应该有的品质”——朋友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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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一个夏日去了蒲川，没有直奔阿龙家，在清河街稍作了停留，目睹了正在打造、初见规模的“茶文化旅游小镇”，在和乡政府工作人员闲谈之间，我隐隐觉得，其实这几年茶产业并不乐观。有不少外省来收茶的，他们或许只是把茶作为某一种产品的“引子”、“配料”，大规模地收购，大幅度地压低价格，茶农辛苦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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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约在2007年左右，蒲川受当时疯狂的炒普洱茶形势的影响，初级市场的毛茶价格一路飙升，失去理性，很多人收购囤积准备“一口气吃成个胖子”，结果倾家荡产……把茶叶当成赌注的那些人，必将面临“成也茶叶，败也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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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残酷的现实，并无半分“诗意”，我就是在这种情绪的低落中见到了阿龙。三年前，我就曾经来过黄泥坡茶叶合作社，对他家做的红茶“茶花红”印象深刻，三年后的今天，他们依然还在做茶花红，以及茶花红的各种升级版本，我想喝一泡“茶花红”，问阿龙要，他不紧不慢地说：“等等，等过几天才能喝，时间还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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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及为什么会叫“茶花红”？阿龙说这名字是他自己起的，“茶花红”是一种做茶工艺，因为这款红茶是和茶花放在一起发酵的，我眼前马上浮现出茶树开出的那种粉白清香的小花，曾一度，爱极了那种小花，虽然今天没有喝到，但是我三年前曾经喝过，如一朵红花盛放在雪白的水杯中，原来，正是一种巧妙的做茶工艺，让我在那些琥珀红的茶水中邂逅了它的灵魂。
阿龙在一旁默默给我们泡茶，我观察到他虽然不太和我们说话，与茶的“对话”却是极为细腻的，温具、置茶、冲泡、奉茶、赏茶、续水，他的“茶道”不是用来表演的，是一种自然的、发自内心与茶，与客人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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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之间，阿龙换了好几种茶给我们喝，除了来自蒲川生态基地的茶，还有一些茶来自猴桥的深山之中，下一步，还会向界头去寻。“要想多做茶，不能用施化肥农药之类的手段让茶增产，我们只有增加基地，我们腾冲的野生茶是非常多的，猴桥有几千亩，界头更多，还有很多乡镇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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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龙并不“迷信”打着千年标签的古树茶，他说，其实绿色生态的台地茶才是市场主流产品，太过“高端的精品”能够消费的人群较少。现在阿龙主张野生放养、回归原生的茶，“专家说过，只要自然生长了十五年以上的茶，在口感，叶型，香气上就达到古树茶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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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2007年的“炒茶事件”，阿龙说，当时他家负面影响不大，“只要你专心做好你自己的东西，坚持自己，就永远不会担心被市场淘汰。”他说，有些人做茶，喜欢跟风，别人做什么跟着做什么，到最后完全迷失了自己。分析起目前蒲川茶叶被外地收购商把价格压得太低的现状，他说，茶农自己也要找原因：“有些人似乎做成了一种习惯，揉茶的时候总要加糖，好茶也变成了坏茶，恶性循环，就这样失去了茶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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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本心想做好茶，出于对腾冲茶的喜爱，才让年纪轻轻的阿龙沉得住心气，行走在茶的世界里。朋友告诉我，他对同生长在一片台地的茶树，比如长在杉木树下和长在樱桃树下的茶，都要分开来采，加工出来品尝它有什么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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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我先前说的“诗意”二字就突突地冒了出来，一个愿意去等待，去细细品味和发现一些细微美好的人，难道不是一种诗意吗？别看我们的阿龙，每天劳作，一幅庄稼人的样子，但是他内心是有着真正的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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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川是茶叶种植大乡，光台地茶就有32401亩，在腾冲名列第一，还有一些野生茶、古树茶，有着很深的茶文化渊源。茶叶收入也是蒲川人主要的经济来源， 蒲川人家家有茶，一个朋友和我说：“从小到大，茶叶都与家里的生活有关。家周围都是茶地，父亲在茶厂工作三十多年。家里的主要收入也是采茶所得。另外，家里种的菜、果子都在茶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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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负“茶乡”大名，蒲川乡政府在发展茶叶产业的过程中，可谓是全力以赴，使尽浑身解数。我们在雨后放晴、云开雾散的茶山之上，看到了那级级如阶、清新如洗的壮美茶山，一棵棵蓝花楹正盛放在山间，看来，不仅要做好茶，还要把这得天独厚的茶山，打造成户外健康旅游之地。“青山绿水”能不能变成“金山银山”呢？在山间劳作的茶人们，如果像许许多多的“阿龙”一样，最终在时间的检验和岁月的沉绽之中，绽放出茶的诗意，茶的真品，我想，茶文化产业一定会让更多蒲川人走向致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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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这个叫“茶”的东西，最初是作为药用进入人类社会的，《神农本草经》中写到：“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愿我们在世间遇到的浮燥、油腻、功利之毒，在茶中而解之，还一个新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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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燕滔
图：段其集 阿龙 王立权
编辑：李燕滔
审稿：申美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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