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沦陷后,日军将什么东西作为“纪念品”

汕头清代末期锡器的底款

文/图许壁锋

1939年6月21日，广东当时第二大港口城市汕头沦陷，日军的铁蹄践踏了汕头这座繁华的城市。日军每到中国一处城市，也都采取掠夺等政策，不少日军掠夺了本土的特产物品，不少都留下了沦陷的烙印。汕头埠以抽纱、锡器特产最为闻名，汕头沦陷后，日军将锡器作为其“战胜纪念品”，笔者得以辗转购得两件，以此观察汕头的锡器业、沦陷时期的历史。

汕头居平路与至安街交界，有一家锡店名为颜辉记，其产品偏好小器形，更多是制作锡烟盒、锡茶具套装、锡茶叶罐等，一般通体錾刻龙纹，具有典雅的东方图腾特征；锡烟盒一般制作为桌台盒，盒中上盖下底各有一面镜子，可供人正衣冠用，锡烟盒上一般装饰飞龙图样，十分精致。而颜辉记的龙纹锡烟盒，也见证了汕头沦陷的苦难。在传世的两件驻汕日军定制锡烟盒上，就记载了汕头不可磨灭的记忆。

日军拍摄伪“汕头市善后委员会成立”牌坊，左侧正是当年的颜辉记打锡店原貌

“竹内支队驻留汕头纪念”龙纹锡烟盒

1939年6月21日，日军在汕头周厝塭至珠池肚登陆，为首的是日本侵粤21军团104师团的132混成旅的旅团长后藤十郎，他兼任粤东派遣军司令，抽调步兵第137联队、独立步兵第76大队等一起攻打汕头，因为由后藤所率领。

但是，考虑汕头是广东港口要塞之一，当时的日本21军还借助了其他军队的力量，其中就包括了在江西地区作战步兵157联队，竹内一郎任联队长，因为属于临时派遣，攻打汕头改称“竹内支队”。在日本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的军队建制进行了改革，军队建制从小到大依次是小队、中队、大队、联队、旅团以及师团。在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日军加快了侵华步伐，原有军队建制已经不适应各类战役的需求，因此，针对属于中小规模的战役，不需要师团级参与的战斗，日本军部就会临时抽调数个联队组成临时性的军事组织，任命其中一个有较为丰富军事经验的联队长担任统一指挥，这类军事组织称之为“支队”。“支队”的规模有大有小，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部署，完成派遣战斗后一般也归属原军队建制。

竹内支队参与汕头登陆作战，也是有日军方面的考量。事实上，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后，日军对于汕头的战略侦察和了解就从不简单，在商平路设立太阳咖啡馆雇佣浪人刺探情报，到育善街设立的广贯行等，都是在原日本驻汕头领事馆的秘密联络下掌握情报的机关，而领事馆内也有专人绘制了大量汕头街巷的明细图，对汕头当时东区绥靖公署的军事力量和部署都有一定了解。因为驻军数量少，无险要点，所以后藤十郎作为粤东派遣军司令，并不需要投入大量兵力，便可长驱直入，竹内支队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推进。

竹内一郎考虑自身为派遣性质，完成汕头、潮安占领任务后也即将归建，因此占领汕头后，让人打听汕头具有代表性的器物，以购置一批作为留念，当时竹内一郎闻知汕头的锡器最为闻名，而沦陷期间，由于海上贸易封锁，大多数打锡店都纷纷离开汕头或者倒闭，唯独颜辉记在居平路原有库存龙纹锡烟盒一批，因此竹内以“竹内支队”名义，掠夺了一批锡烟盒，以赠送支队里一定级别以上的日本军官，上刻有“驻留汕头纪念”，下落款“竹内支队”，成为日军侵略汕头的罪证之一。

“汕头东本愿寺军人俱乐部庭球优胜”龙纹锡烟盒

“汕头东本愿寺军人俱乐部庭球优胜”龙纹锡烟盒

另外一具颜辉记款沦陷时期的锡烟盒，是“汕头东本愿寺军人俱乐部”昭和十五年（1940年）刻锡烟盒，目的是纪念“庭球”比赛优胜者，这件器物的铭文又见证了另外一段日本侵略汕头的历史。日军除了在外马路原汕头市政府对面建设了一处“汕头神社”之外，还为了满足日军军官和日本在汕头侨民的宗教需求，根据日本佛教净土真宗的信仰，在外马路原商业学校（即同文学堂）旧址改为东本愿寺汕头别院，在崎碌崇德里改建一处住宅为西本愿寺汕头别院，并且在东本愿寺成立“军人俱乐部”，供日本军人玩乐。为什么要特地在汕头建立“本愿寺”？本愿寺原在日本京都，在日本镰仓幕府时代建立，是日本一向宗的本山宗庙，伴随着“一向一揆”爆发达到鼎盛，在日本庆长年间，将军德川家康将其划分为东本愿寺、西本愿寺，以防止净土真宗大谷派势力过大。而在日本侵华时期，日本本土教派大多积极追随军国主义政府，因此既在日本国内救护伤残士兵和慰问军人家属，同时也向前线侵华部队派遣随军僧侣，在前线战地开展传教、为阵亡军人举办法会等。因此，汕头当时才有这些日本寺庙。

汕头老市区居平路与至安街口的颜辉记打锡店旧址

在汕头的日本居留民会、日本军人俱乐部常组织一些体育活动，比如此烟盒所刻的“庭球”，我国称为“网球”，利用原岭东甲种商业学校的操场进行比赛。由汕头颜辉记所制作的这具烟盒，也见证了在汕头的日军强占学校、私产，甚至企图用日本信仰同化中国人民的丑恶面目。

为何日军在汕头沦陷后“钟情”于烟盒？

第一方面，汕头的打锡工艺十分出名。在民国时期，汕头有两家打锡店是旗鼓相当的，生产了大量的出口锡器，分别是位于怀安街的颜吉兴和居平路与至安街交界的颜辉记，在清末与民国初期，这两家打锡店仍然标记来自潮阳，但随着汕头日益繁华，以及在汕头经营时间较久，在民国中后期时候，两家锡器店已经仅标记“汕头”或者“Sawtow”。两家锡器店各有所长。颜吉兴擅长并且热销的锡器，是锡茶叶盒与锡啤酒杯，还有器形较大的锡赏盘。早期的英美地区人购买茶叶，喜好放在盒中，早期的茶盒甚至带有锁闭功能，原因是茶叶在欧美比较昂贵，主人害怕佣人盗取茶叶，因而部分有锁。锡啤酒杯主要是让玻璃杯放置其中，避免玻璃杯碰碎；锡赏盘主要是摆设使用。而颜辉记就是制作茶叶罐与烟盒为主。因为汕头极负盛名的打锡业，在汕头老市区，还留下一条街巷，名为“打锡街”。

第二方面，烟草与日军侵略活动息息相关。日军在汕头沦陷后，在汕头兴办南兴烟草公司，专门制作烟草进行销售，同时，日本南支派遣军也有专门供应的军队的香烟，抽烟是当时日军缓解精神压力的一种方式。该锡烟盒容量相对较大，像汕头的南兴烟草公司所生产罐装香烟，一般为50支，同时锡烟盒又较重，不利于随身携带，大多数是放置在办公桌上，因而又多是有一定级别的日军所使用。

抗战最终胜利了，但是日军在锡烟盒上所刻下的字，永远为那段汕头沦陷历史留下了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