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卖啤酒的和一个卖茶叶的,决计去山里寻找“小花梅”
文章来源:“人民路56号”
十年前,我在报社牵头做了一期深度调查专题,探访各地存在的尾矿库。缘起某地骤发暴雨,其中下游一处尾矿库溃坝,多人遇难。
所谓尾矿,是指金属或非金属矿山开采出矿石后排放的“废渣”。尾矿库是一个具有高势能的人造泥石流危险源,存在溃坝危险。此外,还会污染环境,特别是周边地下水。
经讨论后,编辑部选定了内蒙、山西、河北等地的五处尾矿,我去了三地,其中包括山西襄汾。
2008年,山西襄汾新塔矿业尾矿库溃坝,造成277人死亡、4人失踪、33人受伤,被国务院认定为是一起违法违规生产导致的特别重大责任事故。后来共计58人被追责问刑(副厅4人,处级13人)。
几年后,我去回访,当地政府官员还心存阴影,大都噤声,几番周折,终于找到了几个退休官员,得以深聊。原来那起悲剧背后还有一个隐秘往事。
当年事发后,一些官员以各种理由把现场记者们都“清走”了,但他们遗漏了一个白发老头儿。也许在他们眼里,哪有白头翁还来干记者。
他们看走眼了。那个白发老头儿是曹景行,凤凰卫视的新闻评论员。
前几天,2月11日,曹景行因病于在上海去世,享年75岁。
曹景行不是新闻科班出身,做了很多年学者,然后进入报界。但是他比科班还要纯正,盖因其父是曹聚仁。
能得到鲁迅正面评价的人不多,曹聚仁算一个。他本是学者,抗战爆发后,毅然投身报界,成为战地记者,“四行仓库保卫战”及“台儿庄大捷”等名垂后世的历史时刻都是他首发,为外界获悉。他后来的经历更富于传奇性,与本文主旨无干,此不赘叙。
家教如斯,曹景行能在新闻界做出一番事业自然不奇怪。
曹景行算作我们这代媒体人的启蒙者之一,他和彼时的凤凰卫视开启了一种新叙述模式。
后来我在国外采访时,曾经遇到过很多西方同行,年纪蛮大,干得还挺开心,到处飞。在他们看来,这很正常,记者除好奇心和学习能力,丰富的阅历不可或缺,这样方能正确理解人性、理解社会。
很遗憾,我们这代人没法把记者干上一辈子,吃了几年青春饭就黯然离场了。
其实吧,中年转型的媒体人多数过得并不好。毕竟能去大厂捞一个高级职位少之又少,做新媒体又打不过深谙流量密码的小年轻。饶是如此,他们还总写吃力不讨好的文章。明知留不长久,也要写。可能这是一种病吧。
年前,西安封城时,江雪写了一篇日记。
这次,老马和老郭,《云南信息报》的两个前从业人员,现在昆明做点小生意糊口,一个卖茶叶,一个卖啤酒,但还是自费组队前去深山里寻找小花梅。最后出街的稿子非常详尽扎实,调查报道还真是门手艺活儿呢,绝不是洗稿或命题作文。
《云南信息报》曾是西南地区最有气质的报纸,聚集了一批优秀的媒体人,但没几年,全散了。
曹聚仁这类纵横捭阖的记者早就绝迹,曹景行这辈的新闻人也是弦歌将断。扳指算来,真正掌握调查报道手艺且有丰富实地经验的媒体人主要集中于70后和80后,当这两拨人不再写时,信息的泥沼大抵只会越来越混浊。
奈何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