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润在锦官城的盖碗茶里

游历成都，虽然来去匆匆日程紧迫，但这个在盛唐诗歌中一再出现的锦官古城还是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据说人们在描摹评价成都城市气质特征的关键词是“滋润”二字。高山阻隔，大江缭绕，造就了千年古城的滋润气质：滋润潮湿的空气，滋润肥沃的土地，滋润娇美的女人，滋润的民俗民风还有滋润悠闲的生活情调……作为一个行色匆匆的天涯过客，我则是在遍布老街深巷的大大小小新老茶馆里，在大盖碗茶里蒸腾起的氤氲茶香中领略了几分这个如今被誉为“来了就不想走”的老城的独特魅力。

蜀地饮茶历史源远流长，据说在中国茶文化史上第一次有明确文字记载的饮茶记录就是发生在距今2600余年前的成都，一个西蜀贵族家的日常生活杂录《僮约》中记录了使唤僮仆买茶及某杨姓寡妇家煎茶饮茶的细节。即使在今天，成都饮茶之风的兴盛据说在全国也是居于首位，全城有大小茶楼6000多家，听起来简直就是一个掩映在茶汤热气中的城市!身临其境才感叹此言不虚。行迹所到之处，峨眉山下都江堰边，无论是市中心的文化公园还是偏僻村郊的树荫里，净是鳞次栉比的茶楼。从天方欲晓到夜色阑珊，茶楼茶馆里茶烟缭绕，人声鼎沸，人们将商谈、会客、接待、消闲甚至做学问的地点选择在茶馆里，成都话叫“泡茶馆”。位于闹市区的祭祀三国时代蜀国王侯将相的武侯祠边上有一条被称为“西蜀第一街”的古老街道――锦里，发端于秦汉年间，是已有2000多年历史的传统繁华商业街。街上除了特色川菜馆、小吃店、工艺店和丝绸庄外，最密集的就是各种风格和规模的大大小小的茶楼了。在最有名的茶馆――三国茶园里，既有会所式VIP八仙桌、太师椅豪华包间;也有敞亮古典的厅堂和藤椅雅座;而在楼外院落的浓厚的绿荫下也摆上了最具西蜀古老特色的方桌和舒适散漫的竹凳。桌上一律是大得离谱的大盖碗，几分夸张多的是三国余韵的豪气。身穿对襟的堂倌和水灵伶俐的年轻女子往来穿梭，递热毛巾瓜子花生小吃，伺壶添水的堂倌气定神闲手提长嘴大壶在座位间巡回，时不时耍一个SHOW，将水壶背在肩上或顶在头上，脖颈微倾，沸汤喷出热气，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细长弧线，倾注盖碗中，竟没有一滴水珠外溅!茶馆里回荡着眉清目秀的女子在古筝琴弦上揉拨出的高山流水的清音……在这样的氛围里，茶客三三两两或成群结伴，举着大碗茶或海阔天空神聊，或埋头看书，或一言不语发愣或斜倚躺椅闭目养神，而且一呆就是大半天，其中不乏日出而至月落才归的老茶客。成都的茶客，有一种迥异于其他城市人的特有表情，悠闲惬意，津津有味，仿佛浸润在一种由来已久的由悠长的岁月和优裕的生活所熏陶出来的芬香里。

成都人古道热情，几天时间里，带我见识了好几家各式各样的茶馆茶楼。我也笨拙地学着优雅的锦官城传人，舒舒坦坦斜躺在靠背椅上，在滋润的空气和滋润的笑语声中，端起一壶又一壶大盖碗茶灌饮，将旅途的劳顿和剑拔弩张的心事消解在氤氲弥漫的茶香中。身心，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