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紫砂游戏规则

就像暴风雨使人珍惜晴空之美，景气的低靡不但强制使陶人泠静下来，更促使有志创作的陶人，及早致力于自我价值的实现——这是笔者在57期《分分合合，浮浮沉沉》一文所提的最大期待。在文章中曾提及——时代浪潮袭来，陶人自我意识觉醒，纷纷自立门户，成立个人工作室。事实上，宜兴陶人的自省、自我实现早已在少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陶艺菁英中，慢慢发酵开来。又因个人的资质、观念、专业修为不同，而慢慢区分为陶艺家、工艺家、陶工三大类，建构起往后紫砂陶艺全新的体制………这绝不是预言，而是一个必然的趋势，一个「时势所趋，万般不由人」的趋势。

令人欣慰，更令人乐观其成的是：攸关宜兴紫砂陶艺发展的官方、上级指导单位，最近终于在政策及作法上，有了数十年来较大的突破。随着中共十五大后，「体制改革」被中央到省、市列为工作重点。各种国营企业及中小型企业均被要求在2002年前完成改制，由集体企业改成个体户、私业或混合经济。在这项政策指针之下，今年六月四日，由江苏省工艺美术总公司、工艺美术行业协会及南京艺术学院共同发起一场「江苏省特种工艺小型企业体制改革理论研讨座谈会」，二十余位专家学者花了两天的时间，广泛研究了包括宜兴紫砂陶艺在内的各种小型企业体制改革作法。由于紫砂是江苏省的重要资产，所以一个月后，相关的学者们又移师宜兴的「陶艺专业委员会」，邀集徐秀棠、李昌鸿、汪寅仙、潘持平等陶艺从业人员，召开了更深入的研讨。

在这场会议中，这些对紫砂未来走向具有重要影响力的专家、学者，毫不讳言地检讨了一些现实的问题，诸如「紫砂厂是名牌，但无形资产在流失。」「现在方圆牌已不是紫砂厂在用，而由个体户在用…」「中、高档的，有较长历史传统的、有价值的、有文化含量的才能称为特种工艺品。」「特种工艺品的生产似乎不必搞大规模的工厂、公司。」「特种工艺品要和一般陶瓷产品分清。」「乱搞，对资源（紫砂矿土）也是一种浪费。」（会议纪要详见本期陶文化P37《深化体制改革 保护紫砂艺术》一文）

平心而论，基于对紫砂的关爱，虽然这些问题每一个都是一记令人难堪的重击，但我们很乐于看到这种勇于面对问题的态度，尤其这些问题是出自当今的紫砂领袖菁英口中。因为面对紫砂乱象，我们大声疾呼了好几年，但如果宜兴产地不自根本去解决问题，光靠台湾业者是不可能会有河清海晏之日的。

在各种议题中，最为人瞩目的是「大师工作室」、「名人工作室」的方案，这种具有法定地位的称号，既受到官方保护，又享有创作、销售自由，不失为一种好的组织模式。事实上，这种个人工作室（颇类台湾的SOHO族）早自八○年中期便已存在，只不过那时是见不得光的，后来随着外在环境的改革开放，名正言顺了起来，甚至反客为主，撼动了紫砂一厂的江山。不论如何，如果这个政策确立了，亦即让个人工作室、私营作坊得到了合法性，这无疑是体制上的一大进步——虽然它来得有点晚。

是的，「有饭大家吃」的时代已然结束，如何去经营新的紫砂「品牌」将是陶人们的重要课题，毕竟紫砂壶的玩赏者大多是姓「资」，若再用姓「社」的观念模式，只怕还是解决不了问题。至于紫砂品牌的课题，我们已在61期《紫砂品牌的解构重建》、63期《紫砂品牌与品德的经营》、66期《紫砂壶的位阶》诸文中屡有讨论，就不在此赘述了。

不晓得以台湾地区藏壶人口为主的读者诸君，是否会认为这样一个蛮「硬」的问题，甚至是「别人的家务事」，毋需在此讨论。但笔者以为，随着世界信息的快速流通，国与国、地区与地区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地球村」的概论日渐成形，以两岸各种交流互动日益绵密的趋势来看，紫砂产业所形成的「紫砂村」将与爱壶人紧密联结，身为「紫砂村民」的你我，怎能不对未来的游戏规则投注「关爱的眼神」呢？

1999.9发表于《紫玉金砂》第7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