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茗都叫做茶
喝茶,茶叶、茶具固然重要,还应有茶“心”。
据说真正的品茶者,从烹茶饮茶的生活艺术、以茶为媒以茶修身的生活礼仪和品质,到茶文化、茶精神等,都有极深的研究。更进一步者,对茶具都颇为在意。譬如,青瓷茶具应用来冲泡绿茶,彩瓷茶具供民间使用,白瓷茶具则几乎众茶皆宜,乌龙茶则用紫砂壶,大有“没有好茶具就不喝茶”的味道。
那么,到底是茶重要,还是茶具重要?我喜喝茶,但不精通茶,所以无法回答。但我知道,好的茶,应有一颗好的茶“心”。
风把麦子吹黄时,在农家的田头,一个缺了口的蓝边大粗碗,里面盛着夹带些许泥尘的白开水,灌进农人的嘴里,流经咽喉、食道,回归胃部,这就是最好的茶。若能添几撮白糖,或是撒几粒细盐,便是茶上添香。而这种有点粗糙甚至丑陋的碗,拿着结实,喝着踏实。你给他青花瓷,紫砂壶,青白釉的茶具,太高贵了,太滑腻了,与农人青筋凸起枯如树皮的手不衬,反而会喝不惯。
一室,一火炉,三五知交。一壶水进去,一火炉炭烧,一壶茶出来。虽只放了几丝廉价的茶叶,茶香却淡不了几分。一人一口杯,倒上水,成就一人一杯茶,轻嗅来,满室飘香。就连心房里,也是香气氤氲。
达官贵人府邸里,再贵的茶,若无好茶具也枉然。这些人,你以上等茶叶泡水,但若茶具粗陋,他亦是不信这是上等茶。有时,真正的好茶,即便有好茶具,也还要有若干服侍的人员端着,亲自递到他的桌前,或是送到他手上,这样喝着才觉得是好茶。不这样,他喝着心里会不爽;是这样,久了,其实他也心累。
生意场上的茶,不仅心累,身也累。眼睛盯得是对方的表情,期望着能窥探出些许芝麻大点的心思;茶至鼻端,闻得不是氤氲的香气,嗅得是铜臭味。就连耳朵都要品茶,因为它得负责听声辨位。喝个茶,手脚齐上,口鼻耳并用,阵仗颇大,怎能不累?
有一朋友自小清苦,读书时常吃了上顿,缺了下顿。饿着时,其母便会煮上清茶一碗,放点麸皮,自己舍不得喝,让他一饮而尽。时光流转,朋友没辜负母亲的一碗碗苦茶,跃得龙门。一日衣锦还乡,带了数千元一盒的香茗给父母品尝,嘴里还说,这是某地生产的精品香茗。其母问:啥叫茗?朋友笑说:就是茶呀。其母板着脸郑重告诉他:茶可以叫做茗,但未必所有的茗都能叫做茶。是茶,就得有茶的本色。
我听得懂她的意思——这个一辈子没读过书的女人在告诫她的儿子,喝茶就是喝茶,不能因为茶的身份、茶的包装变了,就妄自将“茶”字改作“茗”。做人做官亦如此。
其实,真正的好茶,茶叶固然重要,茶具固然也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茶的“心”。因为喝茶品茶如做人,究其本质,终究要回归到人。带着茶心来,即便清水一碗,也可尝出韵味;丢了茶心去,就算香茗在前,也是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