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眷罐罐茶
沏一杯热茶放在书桌上,独自临窗而坐,想写点东西,实在想不起合适的内容,索性静静地看着那些茶叶在水汽氤氲的杯中缓缓释放,便情不自禁地忆起儿时故乡那韵味无穷的罐罐茶来。
儿时,爷爷经常让我猜一些老掉牙的谜语。他说:“我家一个小麻鸡,客人一来叽叽叽。是什么?”我会很快回答,煨茶罐,接着他又说:“土罐一个不算精,注入开水劈啪声,落得美名自涨罐,茶香扑鼻真诱人。是什么?”我会很稚气地说:“告都告诉我了还叫我猜,就是自涨罐。”爷爷会顺便说:“抓一把茶来,爷孙俩试一试自涨罐还灵不灵。”这时我才知道爷爷又想喝茶了。
在故乡,罐罐茶是爷爷那辈人重要的喝茶方式。因为是用一个以泥土烧制的小罐子来熬茶,故名罐罐茶。记得我小时候,常会看到爷爷把一大撮自家手工揉制的茶叶抓进那个土制的小茶罐里,架在烧红的火炭上煎烤,烤一会,提起罐子来抖几下,多次重复,到把茶叶烤到脆而未焦,黄而未枯时,便往小罐子里注入开水,只听到劈劈啪啪一阵响,茶水便溅了起来,白色的茶沫涌出罐口。顿时,扑鼻的茶香便在火塘边飘逸开了,久久不散。爷爷赶紧把小茶罐提起来,把茶倒入碗里,噗噗吹上几下,趁热喝下去。一下子,爷爷便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自信十足了。有时会看到几位老爷爷二话不说,往火塘边一坐,你一碗我一碗地喝着罐罐茶,一罐喝干了再熬一罐,茶味淡了再烤一罐。几碗下肚,他们便神清气爽地话也多起来。从赶马走夷方到日本人侵略,从三自一包到四大自由,从张家长到李家短,天南海北,东拉西扯,享受着喝茶带来的快乐。此时,人世间的一切冷暖沉浮,酸甜苦辣,全都烟消云散了,平时的恩恩怨怨,喜怒哀乐也全淡化了。所以,唐代诗人卢仝的《七碗茶歌》道:“一碗喉温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四碗发清汗,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也许这就是多次体验这种情境写出的传世佳作。而这时的罐罐茶已不仅仅是茶了,它让人们喝出了氛围、喝出了新生、喝出了人情。后来我才知道,对罐罐茶的这种感觉不是茶的特殊,而是人对生活的态度,让人在顺境中不忘思索,在安逸中预见困难,在失意时不失信心。
近年,我回到故乡却看不到罐罐茶了,那些小罐已被一般的玻璃杯取代。只是我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几位老爷爷围坐在一起喝罐罐茶的那些情景,许多值得珍惜和记忆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被我们抛弃和淡忘了,我会永远珍视罐罐茶留给我的这份记忆,并把这份记忆留给生长在喧嚣都市的人们。且算是我对故乡的眷恋吧。
含铅茶叶罐宏村的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