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白瓷茶壶

爷爷有一套烹饪的好手艺，上世纪40年代，为了养家糊口，爷爷在西安给一家酒店的曹老板当厨师。这个曹老板是个讲究人，他店里所用的餐具茶具，都是在景德镇定做的，摆到餐桌上，清一色的白瓷蓝花。有一天晚上，客人走的差不多了，曹老板让我爷爷烧壶好水，送到他的客室。爷爷把开水送上之后，曹老板说：“你辛苦一天了，陪我和夫人喝杯茶吧！”说着曹老板便拿出了一套茶具，放在了茶几上。爷爷看那套茶具，眼睛豁然亮了，那把茶壶是高不盈尺，洁白的底色上浮着蓝莹莹的图案，壶身两端有两条金黄色的边线，熠熠闪光。壶把是一双涂着珐琅釉质的金属柄环，四只精工细作的茶碗环围在茶壶四周。爷爷正看得出神，曹老板已把上好的碧螺春投进了茶壶里，爷爷高冲低就。待茶时，曹老板得意地对我爷爷说，这套茶具是他花了１００大洋在景德镇做的。爷爷欲端详时，茶香已从壶中弥散开来，爷爷看那锃亮的白瓷茶壶，在灯光的映照下，通体呈现出淡淡的绿色，爷爷又把壶中的茶水斟进小茶碗里，同样是碧绿的效果，喝着茶清香可口，如啜玉露，爷爷惊叹不已。自那以后，爷爷心里便挂念上了景德镇的茶具。

１９４９年春，爷爷从西安回到了河南的故乡。那时家里十分贫穷，收的粮食连肚子也填不饱，哪还会想喝茶那些事呢。但爷爷的景德镇茶具的梦还在心里存着。父亲喜欢喝茶，那是他在铁路上当司炉工时留下的习惯。大约是１９５６年过春节时，爷爷给我父亲提起了有关景德镇茶壶的那件往事。父亲读过几年书，他知道江西的景德镇是中国的瓷都，那里产的东西可不是寻常百姓家用得起的。但父亲看透了爷爷的心事，就暗下决心。我的家乡荥阳是有名的柿子之乡，次年的冬天，父亲带了６０多斤上好的柿饼，搭车去汉口码头卖个好价钱。货卖完后，父亲就划算着给爷爷买个茶壶捎回去。父亲找到一个瓷器店，看着那琳琅满目的瓷器，让他不知所措。父亲看准了一个景德镇产的白瓷镀金边的茶壶，就鼓足勇气问店老板要多少钱？店老板不屑地说：“３０元一套，你要得起吗？”父亲心理一盘算，柿饼总共卖了３０多元钱，还要搭车回家，心里就犯犹豫了。但父亲想着爷爷半生的渴望，就毅然拿出２５元钱，买下了那把茶壶，十分小心地带回到家里。爷爷接过茶壶，端详良久，流着喜泪说：“这壶是咱的家宝，也是咱家的脸面啊！”

爷爷每天都把茶壶擦得一尘不染，端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后来又买了四只本地产的小白茶碗，与茶壶配放在一起，只要有了亲戚客人或者逢年过节，爷爷才把他舍不得喝的毛尖、香片拿出来，给客人冲上敬茶，很有点耕读之家的雅气。后来爷爷年纪大了，他便常常手提着那把茶壶，壶里泡上绿莹莹的茶水，在乡亲们乘凉或是摆龙门阵的地方，去潇洒一番。爷爷一边喝着一边抚摸着，别人和小孩子要倒他壶里的水喝，爷爷就亲自给他们倒，怕是把壶碰坏了。记得有一次，生产队长要请住队干部吃饭，想借爷爷的茶壶摆摆谱，竟被爷爷拒绝了。

１９６４年的打麦时节，午后大热天，父亲正在场里放磙，奶奶为父亲泡了一壶薄荷茶，让我送给父亲喝，奶奶还专门交代要小心茶壶。我提着茶壶到了场里，正要递给父亲喝时，那拉磙的红马猛地撒了野，石磙从我面前飞了过去，我一惊便把手中的茶壶脱落了，壶嘴被石磙碰掉了一大块，幸哉壶身安然无恙。那年冬天，爷爷去世了。爷爷弥留时，示意将茶壶留下来作为传家宝。小苏茶叶金钱柳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