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启五茶话厦门，海上花园生茶香

厦门小城春秋，有“海上花园” 的美誉，改革开放以来尽管沧海桑田翻天覆地，但想用“经济特区” 的狂飙突进来完全取代摇曳生姿的“海上花园”，委实有点难度。或许从鼓浪屿菽庄花园为起点，百年来风云变幻，但“海上花园” 是她四季如春的绽放，面迎天风海涛和亚热带的晴雨湿度，花枝在拐弯抹角，在抽叶延伸，抑或不屈不挠，即便在海峡两岸剑拔弩张的军事对峙年代，海岸线上布满炮兵阵地，但日光岩下的三角梅依旧坚忍地绽放，而鹭岛大道小街，凤凰花夏夏开得如火如茶。乃至改革开放之后厦门人投票评选市花市树，市花三角梅固然是花，而市树凤凰木还是一树花丛，林志炫《凤凰花开的路口》的清纯仿佛就是为我们厦门大学落英缤纷的校园而弹唱的。

不过立足厦门深呼吸， “海上花园” 飘入肺腑的更多是幽幽茶香，厦门这个岛城本身不产茶，开埠以来，却始终是中国乌龙茶最大的集散地，而厦门“茶桌子” 也顺势街头巷尾摆开来。茶这等好东西，洋人且慢，得让俺厦门郎先饮先尝，何谓“茶桌子”，闽南语直译，顾名思义，泡茶的桌子，但低矮，原木，街头巷尾三五好友平起平坐，浓茶不分家，讲古念仙，其乐融融，这种厦门古早的茶摊，充盈民俗的亲和，熏蒸地域的灵气，养神养心养身，一桌和谐。尽管时代变迁，街巷斑驳，老旧的“茶桌子” 日趋式微，但它热情烘烘的泡饮内核却被千巷万户一脉传承，客人驾到， “白鹤沐浴，乌龙入宫”，随泡随饮，不断地冲泡，不停斟饮，厦门主人待客的热诚可见一斑。都市化的脚步铿锵有力，排山倒海，滚滚外来人口也在这壶落杯起的温馨瞬间融入这座山海的岛城，让厦门人口和城市规模扶摇直上， 30多年来增扩了10倍以上，从“花园城市”、“宜居城市” 到“文明城市”、“拥军模范城市”，厦门市诸如此类的桂冠有几十顶之多，但我最看中的，或者是让我眼眶一热的是“最受农民工欢迎的城市”，厦门用功夫茶的热切和香暖接纳着一波又一波的外来人口，让人与人，人与城，彼此不再陌生……

在这出功夫茶演绎的大戏里，并非只有外来人口的入乡随俗，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厦门紫砂壶和盖碗杯里渐渐不再是安溪铁观音的一统天下，八闽大地的名茶：武夷大红袍、漳平水仙、平和白芽奇兰竞相涌入，台湾的高山茶、云南普洱、祁门红茶和安化黑茶也不甘示弱，功夫茶的内涵被演绎得如此风生水起，功夫茶的功夫在茶外也在茶内，怎一个滑顺和甘醇可以囊括？！

在南普陀饮和泉、万石岩茶人之家、环岛路椰风寨，东坪山的梅海岭，乃至车水马龙的中山公园、金榜公园、仙岳山公园……厦门有风景点就有泡茶处，一桌一壶，星罗棋布，去景点泡茶几乎成就了厦门人休闲的首选，当功夫茶“白鹤沐浴”、“关公巡城” 周而复始，当精巧的闻香杯在掌心缓缓搓旋，当双指衔起一盅甘露撮唇啜饮不忍咽下，新老厦门人总是惬意沉浸在功夫茶的泡饮里，只是那情那景那韵那味越发演绎得更闲适更清幽更包容且随心所欲……不过诡异的是这座花园城市笑饮百茶的时候，却偏偏拒绝了花茶，茶是茶，花是花，岂能混为一泡，在这座最包容的城市里，也难免有偶尔的偏执！

优雅的生活从一壶茶开始，厦门人特喜欢以泡茶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生活的优雅和闲适，尽管他们也在打拼，也在忙碌，也在为更丰足的生活而大汗淋漓拥挤在都市的马路上，但从公务员的办公室到教师的休息间，从总经理的写字楼到保安的值班室，人们忙里偷闲总少不了那一盅盅热气腾腾的功夫茶！2008年我到土耳其中东大学孔子学院工作，首当其冲就是在该国电视台表演厦门功夫茶，结果让爱茶的土耳其人趋之若鹜，进而迅速打开工作局面！

不要说曾经是海防前线的厦门被憋屈了太久，封闭了太久，作为历史上五口通商的沿海商埠之一、作为中国资格最老的开放城市，其实小厦门一直蛰伏开放的大襟怀，一旦解除“海禁”，它在蓝海洋上的跃动和腾飞势在必行，小花园变身大花园势如破竹。厦门这座“海上花园” 不仅仅是福建的花园，中国的花园，她还必将成为亚洲的花园乃至世界的花园，不过身处花园，您深深地一吸，发现妙香奇葩其实在花外：这座花园城市从来不满足于自身四季绚丽的绽放，她从身后的祖国内陆引来源源不断的好茶，立身八面来风的日光岩上从容品饮，天风海涛，啸傲万里风云；她的曼哈顿直挺挺地推进在岛城最前沿的观音山———一座诞生《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的渔村，左搂红红的凤凰花，右抱银色的雪浪花，面朝台海，面迎南洋，面迎那一片红黄相间灿若功夫茶的云蒸霞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