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住的黄山，迎客松无客可迎
文/陈淑莲
四月春光，新叶吐绿。
往年此时正是黄山春茶大量采摘上市、游客纷至沓来的好时节，但今年黄山却迎来了最寂寥的春日，“迎客松无客可迎”一度冲上热搜。
受疫情防控等因素影响，黄山旅游业“举步维艰”现状在业内已不是新闻，相关报道频见报端。
近日，黄山市导游服务公司发布了一则《黄山区采茶工招聘启事》，启事提到，目前旅游业暂时难以正常开展，部分导游员生活面临困难，可为无法正常执业、处于就业空窗期的导游员们提供采茶工短工岗位，170元/天，包吃包住，工期结束还可就近推荐进厂工作等。
此时正是黄山传统旅游旺季，也是茶叶产销旺季。关于黄山的种种报道，自然引发了人们对黄山现状的担忧。
黄山，如今可安好？
最寂静的春天
“只有卖茶的，不见买茶的。”4月7日，从事茶叶经营的林原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茶农们在黄山区太平茶叶市场卖茶，现场却几乎无人采购的视频，再配上一个哭丧着脸的表情，颇为无奈。
黄山区是产茶大区，眼下正是春茶采摘的大忙时节，春茶已熟，茶叶长势不等人，上市需分秒必争。
茶农在黄山市黄山区猴坑村太平猴魁生态茶园内采摘鲜叶。摄影/中新社 方也亚磊
今年茶叶受疫情影响较大，尤其是黄山名优茶的采摘和销售时间极为短暂，导致昔日的销售模式、销售渠道和物流运输都面临困难。
“采茶工来不了，茶商进不去，快递发不出，有很多人在隔离中，市场冷冷清清的，今年的茶农太难了！”林原感慨疫情就像倒春寒，“冻”住了茶区。
黄山区委组织部副部长、区人社局党组书记吴学锋曾在公开报道中谈到，往年黄山猴魁春茶采摘季用工量在1万多人，70%-80%都是外地采茶工，来自铜陵、池州等地，今年因疫情影响，外面的采茶工进不来，出现了用工缺口。
黄山信义德人力资源服务有限公司负责人汤星宇正忙着2022年黄山云上太平猴魁茶文化旅游节诸多事宜，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黄山区已通过各种途径招募茶工，缓解用工荒，“通过网络、广播、电视等多种途径，发布用工需求，现在缺口正在逐渐减少。”
不过，黄山的采茶季在4月底到5月初基本上就结束了，留给茶农的时间并不多了。
林原家世世代代在黄山种茶、制茶、卖茶，直言往年从未像现在这样形势严峻。“每家每户都有损失，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她说。
在黄山，受到影响的不止茶行业。
黄山因山而得名、以旅游立市。芳菲四月，正是出游好时节，往年此时，伴随着全国各地接踵而至的游客，黄山也进入了传统的旅游“黄金季节”。
但今年的黄山春日，尤为寂寥。
前段时间，一段“安徽黄山景区一天游客量为两人”的视频在网上热传。虽然后来被辟谣，证实当日实际客流量有几百人，但和过去日客流动辄数万人相比，也显得惨淡。
截至2021年12月底，黄山市持有电子导游证的导游员4438名，其中挂靠导游员协会3488人，挂靠旅行社950人。
黄山市导游员协会常务副会长江宁用“举步维艰”形容当下黄山导游队伍的现状。
他说，除挂靠旅行社的导游外，其他导游没有底薪，更谈不上“五险一金”，收入全靠带团的劳务费。受疫情影响，有些导游连续几个月都带不了一个团，还要还车贷、房贷，日子过得非常艰辛。
在黄山区从事民宿行业的赵林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已暂时关闭了自家经营的民宿，“3月到现在，没有一位客人”。
他说自己损失算小的，他一位在当地开酒店的朋友，日均只有一两位房客，“损失按天算”。
被“困住”的城市
对于黄山，来自北京的艺术家张金可谓是情有独钟。
风景优美的黄山是他属意的养老地，几年前，他在黄山建了一栋房子，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里面，过起了北京、黄山两地往返的生活。
但今年3月，他发现回不去黄山了。“春分时，我就想回去，但现在黄山区不让外地人进来。”张金猜测这和北京当前带“星”有关，即便他来自低风险区域。
和他一样被拦在黄山区外的，还有大量的采茶工、茶商、游客以及卡车司机。
一位当地知情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黄山疫情防控严格，基本上不允许非本市人员进来，区县之间流动也设置了诸多限制，原先只需行程码，现在还要核酸检测报告。
“茶工需带着48小时内的核酸检测报告过来，到了当地后还要落地检测，再由当地责任单位认领，做好属地管理工作。”这位知情人士说。
按照当地疫情防控要求，除了需要做好茶工信息登记，还要加强采茶人员组织调配，采摘茶园按照人员地域分区块作业，不同区块的鲜叶错时交收，避免人员扎堆聚集。
据他介绍，由于很多茶工来自农村，年龄偏大，不理解当地防疫政策，“一车人过来，不符合条件，又全部劝返”。
此外，由于茶厂茶园需严格按规定落实核酸检测措施，但一些茶厂茶园位于深山中，和核酸检测点距离较远，有些地方往返检测需两小时，并不容易。
对于卡车司机来说，进城条件同样繁琐苛刻，除了同样需要有“接收单位”，还要签署各类文件进行报备。
在抖音搜索“黄山卡车司机”，可以看到不少司机师傅们发出的“被劝返”信息。一些国道省道设置卡口，大量外地车辆被拦在城外。
“疫情，将整个黄山困住了。”赵林叹道，“其实直到4月5日，黄山才在祁门县发现了今年的第一例无症状感染者。”
艰难求生
作为一座典型的旅游城市，黄山和旅游业关系密切。
在安徽16市发布的2021年GDP数据中，黄山以957.4亿元的GDP总量排在末位，也是全省仅有的一个不到千亿的城市。
《2021年黄山市人民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黄山发展不够、不快、不优的问题依然突出，前进道路上还有不少困难和挑战。
报告强调“十四五”时期，将深入实施“旅游+”，建设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文化旅游目的地，推进皖南国际文化旅游示范区建设，推动黄山旅游“二次创业”。
黄山深知旅游对其发展的重要性，也在想办法自救。
黄山市人社局就业促进科科长甘霖表示，除了为导游群体提供类似茶工这样季节性工作外，人社部门还将开展直播带货等技能培训，为有意向的导游群体介绍阶段性工作。
此外，当地政府正积极与疫情相对平稳地区点对点对接，和其他区县调剂，选择无疫情地区，采取点对点招工和包车运输方式，内招外引为地方招募采茶工，尽可能降低疫情对茶季生产的影响。
自3月16日起黄山市境内被暂时关闭的高速公路收费站，也在4月12日恢复运行，但很多高速公路卡口依旧处于“严防死守”的状态。
同时，自4月13日起，黄山区开辟茶商绿色通道，持一定时效内核酸检测报告、双绿码的茶商，完成落地核酸检测后去定点酒店休息，等报告出来就可自行离开。
虽然进城流程依旧严格、繁琐，对于苦候已久的茶商和茶农们来说，至少有了些希望。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林原、赵林、张金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