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至今生一碗汤(散文)

 六十有四的我，重阳节那天受朋友之约去听茶课，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听茶课。课堂在一个叫凡朴茶书馆的地方，位于万达广场B座一隅。它闹中取静，一爿两层的空间，所有的装饰、家具用品均用纯木的材料。一层为茶、茶具、茶桌、茶室，可购茶，品茶，聊天，谈商务；二层，三面矗立着高大精美的书橱，各类包括赤峰本地作家作品在内的书籍排满橱格。茶屋、阅读屋错落有致。这里可读书，可写作，可喝茶。馆内，茶香袅袅，绿植翠滴，书卷养目，置身其中，安静、雅致、清新，不由意趣盎然。二楼楼梯口，一位笑若春花的姑娘候在那为你净手。瓷盆的清水中漂浮着绿莹莹的朱玉子和粉红色的香石竹菊花瓣，姑娘手持一柄精巧的木制水提，舀几提花水洒在你手上，一句：欢迎你，为您洗尘。轻柔曼妙子音与袅袅佛香之烟缭绕身旁，宛如置临仙境。宽大的书案上两盆金黄的九月菊张着笑脸，几束柳枝青翠鲜艳，紫色的葡萄、红色的柿子、白色的奶豆腐、橘黄的大杏仁等茶点仿佛在告诉你，饮茶之后别忘了它们的存在。当然，更抓眼球的是端坐案边，面前摆得整齐的茶壶、茶碗、茶杯、茶桶、一应茶具的年轻的茶师姑娘。她腰身婀娜，马尾辫高束，双目含笑，青春洋溢。这般既庄重又温馨，既典雅又舒畅，既热烈又宁静的氛围，只为敬重那个大写的“茶”字，在浓浓的仪式感之中，茶如一位鹤发童颜的仙人款款踏歌而来。茶师姑娘问，大家可知，中国的茶文化有多少年的历史了？有说2000年的，有说3000年的，有说1500年的。都不对，正确答案是5000多年。我诧异，茶竟与红山文化的历史相当。关于茶，在我的印记中，很简单，它就是一杯带色的，苦巴拉几的汤水而已。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一个大白瓷缸子，隔几天，父亲就打开抽屉锁，掏出一个小铁盒，捏出些许细碎如烟末样的东西放进白瓷缸，倒上滚开的水，迫不及待地边吹上面的沫子边吸溜吸溜地喝那升腾着热气的水。那水或红或黄或棕色，不时散发出一丝丝香气。父亲说那是茉莉花茶，好喝。所以，那大白瓷缸是他的专用，时间久了，缸子里挂满了酱色的茶垢，他就用灶洞里的炉灰擦洗。母亲把茶水叫茶汤，不愿喝，说喝了睡不好觉。那茶汤虽有香气，但又苦又涩，我很少喝，偶尔嗓子渴的冒烟了，才不管不顾地牛饮般喝一通。入职上班后，见同事们进办公室做的第一件事是烧水沏茶。有的凑近茶杯飘出的水汽闻来嗅去，有的坐在那歪着头观赏茶杯里翻滚起伏的茶叶，还有的不厌其烦地评论谁谁谁的茶如之何如之何。那时起，我开始接触茶。不过，我喝茶主要为解渴，喜欢的依然是小时候父亲沏的茉莉花茶的味道。而对茶很少研究。从事了十几年茶文化专修和教学的茶师姑娘，不枉老板把她称之为馆里的宝贝，她对茶文化的热衷及倾心，足以让我感受到其对中国传统文化那股强大的自信。茶及茶文化的时光隧道被打开，浩繁的茶的身世、脾性、掌故纷至沓来。远古神农时期华夏祖先发现了茶。原始公社后期，茶叶成为货物交换的物品。武王伐纣时茶叶已作为贡品。魏晋南北朝，已有茶饮之风，隋朝全民普遍饮茶。唐朝，茶叶昌盛，茶叶成为“人家不可一日无”的东西，出现了茶馆、茶宴、茶会，提倡客来敬茶。宋朝流行斗茶、贡茶和赐茶等，并且走出了国门，传入到日本等国家。因此，茶为神农古时创其首，唐朝扬其波，宋朝继其轨，而今耀发光大。茶的家族不乏潮州凤凰单丛茶，太湖熏豆茶，苏州香味茶，湖南姜盐茶，成都盖碗茶，福建乌龙茶，云南普洱茶，杭州龙井茶，台湾冻顶茶，安徽的铁观音茶等等。其品性有火有寒，有急有慢，有娇有皮，有温有俭。茶，用水讲究的很。秋天的雨水煮茶最好，其次是梅雨季的雨水，再次是春雨。排在这天水之后的则是雪水、露水和地下的泉水。清朝乾隆皇帝最爱露水沏茶，他夏天常到承德避暑山庄避暑，喜欢收集太平湖中荷叶上的露水烹茶，认为胜过北京的玉泉山泉水。饮茶，不只是丢一撮茶叶在杯中，倾入开水，举杯就喝，那也是很有讲究的。要讲究茶品、容器、工序，还要讲究身份、修行、感受，更要讲究环境、心情、氛围等等。在这个活动过程中，久而久之形成了包括茶艺、茶道、茶德、茶联、茶画、茶诗、茶谱、茶故事、茶精神等茶文化的特征。在中国，关于茶的文学作品不胜枚举，仅古诗词一项就有2000首以上。唐代诗人白居易的2800首诗中与茶相关的就有60多首，他也是品茶行家，一天到晚茶不离口。散文写茶的有柳宗元的《为武中丞谢赐新茶表》，皮日休的《茶中杂咏序》，唐庚的《斗茶记》；书法有唐怀素的《苦笋贴》，苏轼的《啜茶帖》；绘画有元朝赵元的《陆羽品茶图》，明朝丁云鹏的《玉川煮茶图》；专著有唐代陆羽的《茶经》，宋徽宗的《大观茶论》，明代朱权的《茶谱》清代刘源长的《茶史》等20多部。茶文化的浸漫普及使其与当今社会生活的关系愈来愈密切，其功效史无前例：以茶会友、以茶联谊、以茶示礼、以茶代酒、以茶倡廉、以茶表德、以茶养性、以茶为媒、以茶祭祀、以茶坐禅、以茶作诗、以茶作画、以茶做菜、以茶旅游、以茶制药、以茶健身等。徜徉在茶的时光隧道里，猛然发现茶，这一片片小之又小，轻而又轻的叶子竟然有着偌大无比的情怀和担当，它不但承载着自然，还承载着社会，不但承载着物资也承载着精神。茶至今生仍就是一碗汤，而这汤不再只是自然之汤、财富之汤，更是文化之汤，历史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