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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坑之夜文魏振强

2022-04-13 08:55:55热度:48°C

 

月亮挂在半空中,像香蕉一样蜷着身子,颜色也像,黄黄的。路边,虫的鸣叫渐入佳境,高一声浅一声。坡下的河水顺着山势,一路往下走,哗啦哗啦,闹出的动静很大。王老家屋檐下的灯抛过来稀薄的光,和月色混搭在一起,浮在桌子上。

我的眼睛有点花。喝了多少?想不清。但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就这么一直喝下去——喝到月色退去;喝到晨露初起,滴在身上,哪怕不时打一个激灵;喝到天色泛白、举不起杯子,然后踉踉跄跄地摸到床上,睡过去。

我真是喜欢这个名叫“肖坑”的村庄,去过不下十次,在那里住过十几个晚上——有一次,一连住了五天。

这是我见过的方圆最大的村庄,它的几十户人家散落在一条20多公里的狭长的峡谷旁。路边,河边,村庄边,山上,到处都是树,高大的柳树十几米高,矮小的茶树高不过两三岁的小孩,还有高高低低的桂花树,挨挨挤挤地立在路边,适逢恰当的季节,它们会不知疲倦地呼出香气。这是一个多么有福气的村庄,层层叠叠的树像一层层绿毯子把它裹起来,藏着,护着,当成自己的心肝宝贝。

王有森老人家的房子端坐在路边的高坡上,门口有一座袖珍型的假山,汩汩地冒着清泉,还有各色艳丽的花,怒放着。坡下是河,河边是青山。我们就当到了自己的家中,把桌子抬到门口的空地上。老人把菜往桌子上放。有当地有名的黑猪肉和豆干,有他自家的土鸡;最诱人的是腊肉,薄薄的,亮亮的,举在眼前,可以看见对面的阳光。

酒,是王老的女儿送给他的,他没舍得喝,便宜了我们。王老曾是村小的老师,村子里有些文化的人差不多都是他的学生。他说话慢腾腾,风趣,说到好玩的事情,王老先是笑,然后双手捂着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其实,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了,没必要捂着脸啊。

我们喝得越来越慢。桌上的菜也有些模糊。夜色什么时候漫过来的?举头,月亮正踮着脚,从对面的山顶上一寸一寸地往天空挪。还有数不清的星星,亮晶晶的——我要是站在凳子上,是不是就可以摸着它们?好几次,我都有这样的错觉,以为这儿的地势要比其他地方高得多,以为挑一根竹竿,就可以把星星捅下来。

我们开始找王老讨啤酒,当茶喝。然后听他讲故事。王老是故事高手。前几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一位记者来这儿采访,吃完了饭,和王老等一班人坐在门口的月色中闲扯,扯着扯着,那记者灵机一动,悄悄地开了录音机,话题一搭一搭地,像门口的水一样流着,虫儿们掺和进来,一声一声地应着……那录音稿“大山里的生态村”后来在全国获了大奖。

王老喝得也有些高了。我们都高了。一位女士说,王老,我可以做你干女儿不。王老说,这个……这个,我要问问我的女儿。他真的要掏手机,给她女儿打电话。那女士拉住了他的手,说,不急不急,明天再商量也不迟。我们后来问王老的儿子,你爸爸怎么那么认真啊?他说,在山里,认干亲是件大事呢,真结干亲,要摆酒席,要请村子的人吃饭、见证,马虎不得的。

那天晚上,我们终于还是放下了杯子,顺着王老家门口的河,歪歪倒倒地走着。从坡下走到坡上,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的时候,一条黑黑的狗悄无声息地踱到脚边上,蹭蹭我们的腿,走了。我们从坡上又走到坡下,寻另一块石头坐下来的时候,那狗又走了过来,在旁边立着不走。我们起了身,它就走在前面。是怕我们迷路吗?呵呵,这家伙心真细。

回到王老家的屋子里时,王老的鼾声在响。夜真的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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