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叶、种赤豆、种番薯!都在母亲的这片茶园里

原标题：母亲的茶园

作者：朱耀照

我家曾有一处茶园。它就在我村后面苍茫的群山里。

茶园不大，而且去茶园的路也很难走。从我家到茶园，先要爬岭。到岭头，向南沿山腰横穿一段路，再往北过一个山口。在满是茶丛的诸多小山坡中，挑最高处走，准没错。

与周围的绿绿葱葱相比，我家茶园有些另类。不单茶丛稀疏，茶株矮小，而且中间竖着了一座高压线塔，使周围十几个平方的坡地“素面”朝天，寸草不生。

但母亲很珍惜这块茶园。她常在那里劳作，不辞辛劳。

到了摘茶叶时节，母亲就起早贪黑去摘茶叶。这可是一种枯燥的劳动，但母亲一直乐此不疲。

我也曾去摘过一次，现在想起还有一种倍觉折磨的头疼。

虽然在采摘前对母亲采摘的示范看了一遍又一遍，可到采摘时，我总不能让双手协调起来。右手采摘，左手就停着不动；顾及左手又忘了右手。最后，只得一只手一芽一芽地摘。正像现在打字，只会用一个指头点着键盘。自然，速度慢了许多。

又因不得法，采摘时常将茶叶芽蒂连带掰下来。考虑到茶叶质量，我又不得不将茶叶放在嘴里，用牙齿将芽蒂咬下。不久，满嘴都是清苦的茶味。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有些火热，我也口干舌燥起来。可看看竹篮里的茶叶，连底都铺不满。而母亲呢，已是半篮。只见她的双手在茶叶上飞舞，一会便有一小把。我想快一点，可越快越手忙脚乱。

最终，我熬不住了，将竹篮一放，对母亲说：“不会摘茶叶，还是让我去砍柴吧！”

“烂头疮痒了！怎么又没耐心了！”母亲笑着说。

当然，茶叶没因我的放弃而少摘。天还没亮，母亲一个人提着空篮上岭。未到中午，就背着满装茶叶的篮子下岭。不知何时，整个茶园才全部摘完。

因睡眠不足，母亲明显憔悴。但她的眼睛总有一种兴奋的光彩。茶草价格好时，每天有几张人民币。茶草卖不出好价时，母亲就自己在烧红了铁锅，自己就制作绿茶。茶香弥漫了整间屋子，清冽微苦的茶水整年滋润了过岭的路人。

到了夏天，茶叶不再采摘。母亲不让茶园闲着。先是种赤豆，后是种番薯。种赤豆还好。虽然收获较为麻烦，有时需要将先成熟的豆荚摘下。

种番薯可不同了。要松土，要扦插，要除草。这些都还容易。最麻烦的是给番薯苗施肥。

因茶山本身土壤贫瘠，而番薯又是很费肥水的庄稼，每种一季番薯往往要施好几次肥。

那时，施肥以农家肥为主。周末，我挑过一回。跟在矮小的母亲后面，将两尿桶满满的水肥挑到茶园。

岭上百来步石阶，每走几步就腿肚子发酸。而走在那段像带子一样飘在半山腰的路上，一不留神就会摔倒，身子与尿桶马上会进行下滚比赛。到了茶山，经过别家茶园，半米高的茶丛还会不时作弄一下，让肩上的担子甚至身体失衡。每次到目的地，放下尿桶。全身湿透。分不清是热汗，还是被吓出的冷汗。

好不容易将两桶水肥运到了，母亲一点不节约。没浇多大地方，尿桶就见底了。汗还来不及擦，我又得继续下山挑。

这时，我忍不住啰嗦了几声。母亲听了，笑了。她说：“你挑了一次，就这样了。你不想想，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一个人挑了多少回了？”

山高风大。望着母亲不时扬起的白发，我的心一阵发酸。

终于到挖番薯了，心里又有诸多的不爽。一锄头下去，番薯还没有挖出来，许多细小的茶根已经断了。黄黄的、细的、粗的，流出白乳一样的汁液。见了就有一种刀割般的心疼。而挖出来的番薯呢，一个个散在太阳底下。个儿不大，圆圆的，光滑的，像动物的蛋蛋：小一点的，羊蛋蛋、狗蛋蛋；大一点的，猪蛋蛋、牛蛋蛋。望着这，又有一种得不偿失的失落感。

而母亲依然高兴。不光将这些大小蛋蛋放进竹筐，还将番薯根、番薯茬都搜集起来，担回家里。

但后来发现，那番薯淀粉很多，煮熟了还硬得如石头，吃起来却像板栗般香甜。这有时我最喜欢的。

母亲死后，茶园再没人料理。过了几年，村里重新承包，茶园不知归谁家了。

现在想起，那茶园，该是母亲的茶园。没有母亲辛勤的料理，再好的茶园也是一片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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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C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