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市何以成茶市 中国茶产业现状调查之二
就是戴着记者胸卡,我依然被阻挡在芜湖会展中心的门外。只认门票不认人!会不会遇上个抠门的阿巴贡?真是错怪人家徽商了,门票不要钱,门票发的是 I C卡。划卡只为计数,欢迎四海五湖人,朋友多了好处多嘛。
进了大厅,闹得不行。万人香茗大品尝。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俗的雅的,咸的淡的,“好茶好茶,白天客来茶当酒哇”,“又是绿风吹满堂,茶人茶事正当行啊”……。
那一堆堆人边喝边聊,边品边笑。再一抬头,见双联横幅写道,“让芜湖走向世界,让世界了解芜湖”,“有朋自远方来,芜湖人民不亦乐乎”。我也笑了,好一个不亦乐乎,精明的徽商咋恁会摸人心思呢。
号称全国最大的茶业博览交易会,展位2500个,不算观者,十多个国家的茶商足有百十来个,一个个高头大马,用大手把茶抓起,放在鼻子前闻了又闻。负责茶展宣传的邢毅先生专门给我拿了份资料,“500多家国内企业,中外客商4万多人参展交易。四天,芜湖、峨桥两个茶市的现金交易1﹒38亿元人民币,合作签约外资3500万美元,内资5亿元人民币”。
看到这组数字,我心里嘀咕,芜湖是全国四大米市之一,米市因米得名,偏偏是片茶不产的米市却成了茶市,还因茶业赚了大钱,成了茶博会的东道主。这心中疑窦不仅我有,外地茶商也不少。光滑扁平的西湖龙井,在“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摊位摆放的透明茶杯里,倒映出色翠莹黄的“身影”,有袅袅香气袭来。卷曲成螺的江苏碧螺春,白毫中透出银绿,茶碗里一汪甘醇的绿汁,看一眼也让人口中生津。
“不错不错,色绿、香郁、味醇、形美”。我越是夸奖龙井和碧螺,那杭州和宜兴的茶商心里就越发添堵。“啥幺子安徽茶。记者,侬看看,阿拉龙井、碧螺春,作啥毋能同安徽茶比哪?退一步讲,安徽有黄山,有产茶大县歙县、休宁;还有山东济南茶市、福建安溪茶城,年头老早了,办茶市,作啥也摊不到芜湖哪”。
可芜湖愣是把茶市玩的个遛转,成了全国最大的茶叶销售中心,拿到茶博会的举办权。
“米市演变到茶市”,是芜湖农业产业结构的调整,米业不再是发展的主业,代之而起的是商贸和经济作物。减少了米业,但米市兴盛期的“品牌”效应依然发扬光大,100多年来芜湖商埠集市的“先锋”作用依然前卫。这叫“调控中的扬长避短”。
吴副市长把“芜湖不产茶却成茶市”的原因说成是“芜湖的地理位置”。他说:“产茶地一般在山区,很难形成茶市气候和规模,芜湖是华东水陆交通枢纽,南茶北运、西茶东运方便得很。再说,芜湖作为茶叶集散地,消费水平不高,在这里做贸易,茶商和消费者都能接受。要是把茶市移到上海,花费可就大了”。
茶叶集散地不等于茶叶原产地,在规范化的大市场买东西,可信、放心,这是常识。一位新闻同道说得好:“除非是我亲眼所见,从龙井村那棵老茶树上摘的茶叶,并且是当场炒制直接放进包里,否则我根本不相信它是西湖龙井”。由此可见,城里人不会直接到农村买面粉,直接到草原买羊肉成了肯定,也就不用担心茶交易市场来了。
长江边的繁昌市就是一例,这里也有一个全国性的茶叶批发市场———峨桥茶市。此为交通要道,更是兵家必争之地。1949年大军过江,繁昌首当其冲。峨桥茶市发展到现在,也就是一个不到0﹒6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但茶的流通却直逼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芜湖市供销社杜主任怕我说他瞎吹,把俩眼珠子瞪得多大,出语也是一本正经:“范老兄,你别小瞧峨桥。每天,到这里来做生意的平均有万把人,茶叶年交易量1600万公斤,成交额基本上都过亿元。你信不信吧,周边近3万茶叶经销商一下子给它带起来了”。
“我相信,我怎幺不相信呢”。我对杜主任笑道,“前几天我就听人讲,逢到谷雨前后,新茶一上市,峨桥就人满为患的。人说,峨桥的茶价就是全国茶价的晴雨表嘛。”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搞不清,已然是不产茶的峨桥,茶市为什么发育得那么好。“这要追溯到明清时期”。一个与当地官员混得烂熟,又自许通晓古今茶道的市电台的女主播,一把将话茬接了过去:“峨桥早先有钟、唐、崔、吴‘四大家族’,贩茶捞了不少银子,于是就推而广之,于是,自然就越做越大。后来,在这个地方,茶生意人也就越来越多了。可像今天这么火,他们也不会想到。”
随着她的画外音,我的眼前似乎也氤氲出胡雪岩的红顶子。
我想,历史渊源是一方面,徽商的传统也别小看了。精明的徽商也是高明的现代儒商。以峨桥小茶市带动芜湖大茶市,反映出一个城市的眼光,也是当地政府提升城市品位的战略:以茶带“市”,以“市”促旅游,以旅游推动商品流通,以商品流通再带经济发展。如此循环往复,就是一个科学的商业文化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