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勇：让茶农成为“高大上”的农民

中国茶网资讯：近期播出的《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方乾勇每晚必看，一集不落，跟随剧情重温往事，让他充满幸福感。邓小平复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高考，自己正是通过文革后第一届高考走进大学校园门的，成为了一名茶叶科技工作者。

36年后的今天，方乾勇的大学同学，几乎不是领导干部，就是导师教授，或者成功的商人，他自己则几乎一直都在茶农身边，其间只因担任乡镇长暂时离开3年，而当年赏识提拔他做乡镇长的领导，现今更早已是正省级的高级干部。

但是，相比起同学们的成功来，方乾勇也丝毫不逊色。在浙江宁波，但凡提到奉化市林特总站高级农艺师方乾勇，做茶的人几乎无不交口称赞这位被茶农誉为“活财神”的茶业带头人。作为宁波市“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他创制“奉化曲毫”名茶替代效益低下的珠茶，并带领茶农将万亩老茶园改造为无性系良种园，还领办了宁波首家农民专业合作社，茶农收入因此大幅增加。

从今年开始，好不容易取代低价的珠茶将名茶发展起的他，又推动转型，开始鼓动茶农减少名茶生产，重新发展适合机采机制茶园了……

当农民当怕了

1975年1月，方乾勇高中一毕业，便回到了生产队劳动。“当农民当怕了!我高中毕业后，每天评到的工分是4个半，干一天活挣2毛6分钱。”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时，他已整整当了3年的农民，深切体会了务农的艰辛，恢复高考让他终于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方乾勇说，他当时的志愿，填的都是数学、电气化这些“高大上”的专业，并没有报考农大，更不用说茶学系了，迷迷糊糊地被分配到了浙江农业大学茶学系。虽然没有学上“高大上”的专业，但是，能够跳出农门不用再当农民，对他来说已经实现了家人和自己的最大愿望，所以还是特别开心。

1982年，方乾勇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宁波市象山县大徐区林特站。那时候，农民在生产队劳动，工资也就20几块钱一个月，而方乾勇这个大学生第一年的月工资就是45块钱，第二年转正后则有54块钱，算是那个时代的“高富帅”了，在社会上，大家都会高看一眼。所以，虽然刚刚才跳出“农”门，又再次回到农村，他不但没有失落，倒是多了一份自豪。

然而，在人生地疏到地方，自然也少不了难处和不便，让他更深地感受到了农民的艰辛和不易。为了调查和指导茶叶生产、做好病虫害防治，方乾勇整天都要骑着自行车，翻山越岭几十公里，一个村子一个村子跑，一边辅导农民，一边对农民的实践进行提炼，学习和总结他们的经验。做茶时，就和农民一起打地铺，不分白天黑夜地干。

既然拿了国家的工资，方乾勇说，就要凭良心干活，尽自己的所学、所能去帮助农民提高生产，改善生活，能做一点是一点。当时，象山县有2.5万亩茶叶，做的都是株茶。哪怕是把珠茶做得圆一点，价格都能卖得更高一点，把技巧教给农民，他们的收入就能多一点。

辞官做茶

上世纪80年代，中央倡导干部“四化”，大量提拔任命年轻干部，县里的领导年轻有为，也特别重视乡镇干部的年轻化。因为工作出色，1986年8月，方乾勇从县林特总站副站长的位置被提拔为象山县墙头乡乡长，半年以后乡改镇，又成了这个镇的第一任镇长。

在乡镇长的位置上，方乾勇毫不谦虚地说，自己的各项工作都走在了全县的前面。但是，在内心里他并不喜欢机关工作，干了3年的乡镇长，一届刚满，就坚决要求回到县林特总站，继续做茶叶农技推广工作。在他的执着要求下，不久他又回到了县林特总站，继续做副站长，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犯了错误。

回顾这段当官的经历，方乾勇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因为正是有了这三年的乡镇长经历，才锻炼和提高了自己的组织和表达能力，为以后更好地开展茶叶科技推广工作打下了基础。

留学日本

长期以来，日本的绿茶生产，无论是技术还是管理都可谓站在绿茶界的制高点上，既然在搞茶叶，方乾勇也特别想去日本看看。1993年，机会来了，受浙江省农业厅指派，他来到了日本静冈县茶叶试验场研修。

到了日本，他思考最多的就是为什么日本在战后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赶上了世界先进水平，我们应该怎样借鉴他们的经验。

令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日本社会上下都在奋力工作。他说，这一点，我们的农民一点也不比他们差。但是，他们的为农服务体系和管理体制则要比我们高效得多。在我们的管理体制内，技术人员和农民之间并没有紧密的利益联系，可以去乡下跑，也可以不去跑，可以多做一点也可以少做一点，完全看个人的责任心。而他们则有农协提供的全方位服务，农协的工作人员干起活来也是尽心尽力。在日本，农民种茶、制茶不用伤脑筋，只要按照标准，规范操作即可，而且只管生产不管销售，销售是农协的事情。再想想我们这么大大国家，农副产品都要由农民自己去买，实在说不过去。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10多年前，他才要成立合作社，通过与茶农建立紧密的利益联结，来推广新技术，发展新项目。

方乾勇说，1993年时，日本的茶叶生产已经开始淘汰早芽，发展中芽、迟芽品种了。因为早芽品种易受晚霜冻害，虽然可以用加装风扇来防治，但是成本太高。随着加工技术的提高，把干茶水份真正降到3%以下，即使不冷藏，密封一年，茶叶也不会变质，更何况他们还冷藏冷冻，所以即使存放了3—5年，拿出来跟新茶也没有多大区别。因此，他们也就没有求新求早的必要了。

借鉴日本的经验，后来他在改良奉化茶园的过程中，让各个茶场都只保留了5%—10%的早芽品种，来满足市场尝新的需求，以及错开采制时间，为后续大量生产分减负担，其他都栽种中芽、迟芽品种。

成功推广“奉化曲毫”

1995年，方乾勇调回奉化工作。当时，在这个有着3万亩茶园的产茶大县，无性系茶园面积尚不足200亩，也没有自己的名茶，只加工2—3元一斤的珠茶，连应景制作的少量龙井茶，都要从临近的新昌县请师傅来才能炒制。

带着振兴家乡茶叶愿望的方乾勇，立即组织起了名茶加工培训班，连续办了3期，因为没有一丁点效应，就不再办了。因为来参加的都是老板，他们的精力主要在珠茶加工上，回去后还是叫新昌师傅来炒制龙井。于是，方乾勇下定决心，让原来做珠茶的还继续做珠茶，自己重新拉起一支队伍来，用特殊的品种创制奉化自己的品牌名茶。

根据奉化茶农适应加工卷曲型茶叶的偏好，经过几十次试制、改进，方乾勇按照最初的设想，成功制出了一种外形肥壮蟠曲、绿润显毫、清香持久的名茶，并按宋代奉化名寺雪窦寺住持广闻禅师所作《御书应梦名山记》中“荼荠不同亩，曲毫幽而独芳”的记载，将它命名为“奉化曲毫”。

制作“奉化曲毫”一定要用白毫品种，原来通过茶籽繁殖的茶园老品种都不合适。要让这支名茶生存下来并发展壮大，方乾勇必须先要推动茶农大量引进福鼎白毫、歌乐、翠峰等显毫品种，发展无性系良种茶园。

我们的农民，最讲实惠，你说得再好，除非亲眼所见，他是不会跟着你干的。恰巧，1998年，西坞镇一个农民出身的老板，做塑料加工亏了本，想做茶叶却又一点都不懂，便找到了方乾勇，请他来指导。

那一天，方乾勇刚好生病，但是见到有人想做茶叶，竟兴奋地不顾39℃的高烧，骑着自行车跑了10公里的路，来到基地进行指导。之后，每周都去两次，在那里从零开始逐步发展无性系良种茶园，直到现在的180亩茶园，并手把手地传授“奉化曲毫”的加工技艺。等茶叶制出来后，拿到市场就是300块钱一斤，还供不应求，一亩茶园收入最少都有6000元，相比其他茶场一斤干茶也就卖个50元来说已经高得不得了了，当时采茶工的工资才15元/天。

示范一出来，其他人看到了，都争着要做“奉化曲毫”名茶，方乾勇再来推进茶园无性系化改良便势如破竹，一呼百应。近10年来，奉化每年都能发展800～1000亩无性系茶园，现在每个产茶的乡镇起码都有一个良种示范点。

如今合作社农民很“高大上”

1999年，方乾勇牵头成立了一个名茶产销联合体，申办了“雪窦山”商标。2002年3月，又组织大家挂牌成立雪窦山茶叶合作社。合作社现有128个社员，有1.2万亩无性系良种茶园，全奉化无性系也就1.4万亩，良种园几乎都是合作社的茶园，而茶叶产值则占到全市总量的80%。

现在，合作社成员年收入基本都在20万元以上，多的有50—60万元。每户每年还有5000元的分红。有人开玩笑说，加入这个茶叶合作社比入党还难!申请人起码要满足3个条件：茶园面积50亩以上;茶园要么是自己开发的，要么流转承包期在20年以上;厂房一定要达到QS认证的标准。

方乾勇解释说：只有面积达到50亩，才能保证年利润不低于25万元，才能保证他把茶业当成职业，如果年收入只有2—3万元，他根本不会重视这项产业;如果一个人30岁开始种茶，承包期是20年，起码要干到50岁，只有这样他才会把茶当成一项终生事业去做。

回首往事，令方乾勇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当年自己当农民都当怕了，跳出“农”门便觉万幸，而现在要到他的合作社里当农民，甚至还有人托关系请领导打招呼：方乾勇，×××还不错嘛，你想想办法给他弄弄……合作社里的茶农成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农民。

未来发展之路

近5年来，方乾勇再也不去鼓动大家去发展适制名茶的无性系茶园了，他说，现在名茶的市场已经相对饱和了，需要推动合作社的社员重新发展机采茶园，制作质优价廉的优质茶。

在他看来，现在全做名茶，一亩茶园就只产出20多斤干茶，造成了极大的浪费。现在老百姓饮茶量偏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价格太贵，而食品行业要大规模使用茶，没有大量优质安全价优的标准化原料作保证是难以想象的。国家在搞经济转型，茶业也要转型。首先是要做老百姓喝得起的好茶，也就是方乾勇所谓的优质茶，价格约为30—200元/斤，依靠机采机制茶，加工精细，滋味、有效成分内质与名茶相当，但是外形不讲究，就像日本的蒸青绿茶一样，不注重外形;其次，是继续发展地方特色的名茶，像法国的葡萄酒庄一样，针对的是相对面积较大、环境较好的茶园，可以吸引城市里的人到茶园里去，休闲度假;最后，是发展名特优奇茶叶产品，像叶片黄化的黄金芽，卖价就是5000元/斤，可以满足人们求新求奇求好的心理。

今年，在他的倡议下，宁波全市范围内已有15家大茶场参与开展机采机制尝试，并把做好的茶叶放到一起进行拼配，再以50—100元/斤的价格统一销售。

奉化雪窦山茶叶合作社社员南山茶场就是其中之一。企业负责人表示，南山茶场有1000多亩的茶园，如果全做名茶，将来肯定会滞销。与此同时，现在采茶工年龄越来越大，原来是采茶姑娘，现在都是采茶奶奶了，连自己茶山上的日常管理工，也都是60多岁的，10年后可能基本上就找不到采茶工了。因此他特别希望方乾勇能尽快发动更多的茶场来做机采机制的优质茶。按照方乾勇的规划，南山茶场早早地就拿出了200亩的茶园，发展机采机制。从今年开始，他借助合作社收购农民的鲜叶，由合作社的包装加工中心，来试做质优价廉的优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