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春炒茶师后继乏人 谁来延续“吓煞人香”?
这几日,随着气温逐渐升高,翠绿的嫩芽冒出了茶树枝条,地产碧螺春即将大量上市。作为苏州碧螺春主产区之一的金庭镇,当地的西山茶业协会并未像往年一样组织炒茶大师的斗茶比赛,而是筹划起一场百名年轻人学习炒茶的拜师活动,镇上几十位德高望重的炒茶大师打破行业壁垒、联手为碧螺春炒制工艺的传承而努力。
在3月15日举办的洞庭山碧螺春新闻发布会上,一则讯息令人震惊又惋惜:虽然入春以来茶叶产区风调雨顺,产量将比去年增加20%,但由于缺乏足够的采茶工和炒茶师,大量顶级茶叶只能被留在树枝上。洞庭山碧螺春茶业协会的统计显示,目前东、西山共有茶农17458户,平均年龄超过40岁,其中年轻的本地炒茶工寥寥无几。青黄不接的手工炒茶绝活面临困境,茶农们心急如焚:再过20年,谁来炒出顶级碧螺春?
现状:炒茶大师自费制作传承手艺的“课本”
灶前炒茶,灶后烧火,苏州洞庭山碧螺春独特的炒制工艺早在2011年就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本地炒茶大师的技艺在多次国家级比赛中捧回分量极重的奖项。东山御封茶厂的严介龙对去年参加“都匀毛尖杯”全国手工制茶大赛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我比其他选手晚20分钟下锅,却比他们提早20分钟出锅。杀青的高度比别人高很多,评委最后全部围过来了。”谈起去年全国大赛上“出风头”的事情,严介龙语气中充满自豪:苏州出去的炒茶大师,本来就该这么牛!面对来自四川、贵州、云南等各地的手工卷曲型绿茶炒制大师,严介龙告诉记者,他拔得头筹靠的是36年炒茶人生中积累的对于时间和火候的精准把握。
然而捧着奖杯回到东山,他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而是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自费几十万元将炒制碧螺春工艺制成微电影。记者在电脑上看到了这部还在后期制作阶段的影片:融合了太湖、东山、老宅、太极等江南元素,用极富诗情画意的手法将采茶、挑叶、炒茶、泡茶的全过程完全展示,记者特别注意到,在炒制中一些技术性极强的关键环节,镜头非但没有遮挡掩饰,反而大方地刻意用慢镜头详细展示。“就是希望能为炒制碧螺春留下点资料,感兴趣的人能来学。”严介龙告诉记者,推动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来源于炒茶大赛上部分外地选手带来的冲击:各地选手在一“起交流,我发现许多外地品种都在参照碧螺春的炒法,而这恰恰是碧螺春品质的关键。”看到外地炒茶人忙于偷师、纷纷异军突起,而本土碧螺春炒制却后继乏人,严介龙希望以这套“课本”为引子让更多当地年轻人关注。
同样的忧虑也呈现在西山茶业协会会长周永明的脸上。接受采访时,他正在统计全镇愿意参加百人拜师活动炒茶大师名单:“如今会炒茶的年轻人实在太少,没人传承,以手工制作为特色的碧螺春以后还怎么维持品质?”周永明告诉记者,将在本月底举办的拜师活动将面向全市18—35岁之间的所有年轻人,大师会手把手传授制茶过程:一天的教学不可能让生手真的“学会炒茶,但至少,让更多年轻人开始关注这件事。”
调查:一万七千户中难觅“茶二代”大师
东、西山的一万七千多户茶农中,有多少年轻人能炒得一手好茶?带着这个疑问,记者多次前往两地的茶叶主产区、茶厂集中地区和茶业协会,但调查结果令人遗憾:会炒茶的本地年轻人,有,不多,但基本作为业余爱好;能够水平稳定地独立炒出几锅好茶的年轻人,实难寻觅。周永明说:“东、西山千家万户都有茶园,主要是老一辈在炒茶,实在赶不过来了就雇点外地人。小辈们最多只能帮忙采茶、挑叶。”
32岁的罗雅芬是西山涵头村人,父母都是茶农,家中有2亩茶园。每到茶叶上市的季节,年过6旬的父母就会进入最忙碌的状态:患有严重腰椎间盘突出的母亲要成日采茶、挑叶,而父亲在做完一天保安工作后晚上要炒茶直到深夜。罗雅芬告诉记者,自己从小看着父母这样辛苦,曾想学习炒茶帮他们分担一些,但最终因为怕烫、力量不够而放弃了:“杀青时的温度要高达300摄氏度,并且炒一锅茶40分钟里完全不能停,对女生来说有些吃不消。我只能选择其他方式帮他们。”
罗雅芬的经历在许多本地茶农的孩子身上都发生过,事实上除了炒茶难学外,当地人固有观念才是阻碍“茶二代”成长的关键。“炒茶很辛苦,忙到凌晨4点是常有的事,但普通茶农一年也就赚个五六万。”罗雅芬对记者说,许多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在培养子女的最初就不打算让他们再“重蹈覆辙”,甚至觉得孩子外出打工比留在家里炒茶要光荣。“老人们宁愿孩子在外地忙得回不了家、让茶叶烂在树上,也不愿他们再回家做农民。”这样的观念如今在东、西山老一辈茶农中依然流行着。
“只要肯吃苦,哪有年轻人学不会炒茶。关键是对于农业的观念要改变。”生于西山歌月湾的年轻人黄雁萍与罗雅芬的想法不谋而合,2年前,她毅然把在市区从事金融行业的丈夫带回西山老家“试验”:丈夫从未接触过炒茶,但他体力好、能吃苦、对炒茶又有兴趣,他能不能将父亲的炒制技艺全部学会?结果让人欣慰:“最初,他吃了很多苦,手心、手臂、甚至指甲缝中的嫩肉上都被烫出水泡。难得的是他性子慢,愿意沉下心来学,两年下来已经可以独立炒制。”黄雁萍欣喜地告诉记者,丈夫偶尔甚至能炒出一锅与老师傅水平相当的茶叶。今年茶叶上市期间,黄雁萍和丈夫依然会在周末回到西山,帮父母采茶、炒茶。
期待:碧螺春技艺传承期待更多关注和扶持
值得关注的是,东、西山能炒得一手好茶的年轻人不多,但愿意利用知识特长返回农村、帮父母“突围”的新生代新型农二代却越来越多:微信营销、改良包装,一批批80后纷纷出手打开了地产农产品现代市场营销的一扇门。
罗雅芬就是用这个方法在帮助父母。2012年起,她为自己家的茶叶注册了“今雨”商标,改良了传统碧螺春茶的包装,专做高档茶市场,利用朋友圈的人脉关系把茶叶卖到了上海、河南、广东、台湾等地。黄雁萍更是在几年前就辞去上海一家大公司财务职位,返回家乡组织周边的村民一起成立了一家合作社,注册了品牌商标,线上线下结合,大胆地经营起绿色农业。来自吴中区相关部门的统计数据显示,由这批新生代农民主导的网络营销方式已占到东、西山农户和专业合作社的近1/3。
不过,在农业这根巨大的产业链中,脱离了生长这一至关重要的环节是断然不行的。同严介龙、周永明等老一辈茶农一样,黄雁萍和罗雅芬这样的年轻人也意识到了危机。“再过20年父母都老了,炒碧螺春的任务只能由我们这一辈完成,以我们现在的水平,还能炒出顶级碧螺春吗?”黄雁萍对记者说,也许未来农民的职业化规范发展、政策扶持等才是吸引进城农民返乡的关键因素。“出生在茶乡的年轻人大多对茶叶饱含感情,如果让他们在人生规划中受到更多指导、指引,我相信碧螺春的传承不是问题。”
一家农业研究机构的研究人员向记者介绍,在法国这样的农业发达国家,黄雁萍的期待已经部分实现了。虽然法国也面临年轻人涌向大城市、大农场多由老辈在坚守的相似情况,但那里农业专业化程度很高,不同领域的农民可以考取专业执业证书上岗、农民到了一定年龄可以退休、年轻人从事传统农业还享受一些政策优惠等,“因此去大学拿一个农业工程师的学位,再回老家做农场主,其实在法国年轻人中也蛮流行的。”研究人员说,未来茶农的职业化转型也许是解决碧螺春技艺传承的较好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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