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为人知的祁红浮沉故事
祁门茶厂的传达室已经被改成一个古董收藏店
老房子里存放着一百多口寿材,戴辉煌老人说,很多老人对老茶厂十分留恋
老茶厂里,孩子们在玩耍。这一代孩子可能已经开始喝茶,但他们无法知道,自己脚下的这块地,当年创造了怎样的辉煌
闵宣文老人在平里茶厂的厂房里,还没有生产,十分空旷。老人说,这么多年,平里茶厂的布局依然没有多少改变
茶山公园门口竖立着一个采茶女的雕像,后面是邓小平对祁门红茶的赞叹。
老茶厂的工人们依旧住在低矮的棚户区里,一时间也很难改变
85岁的曹继丰在老茶厂工作生活了一辈子。他脚下正在打理的菜园原来是茶厂的小花园
“你们祁红世界有名。”1979年邓小平视察黄山时这样赞叹。祁门红茶曾是英国女王和王室的至爱饮品,高香美誉,享有盛名,被尊为红茶中的极品。
祁门红茶自1875年问世后的主要销售对象就是英国人。得益于祁门当地的红黄土壤和云雾缭绕的气候,酝酿了这种持续而绵长的香气,英国人对于茶内蕴涵的香气无法命名,干脆就以产地名之,“祁门香”成为世界红茶香味的一种。101年前,祁门红二毛茶叶多少钱茶在巴拿马——太平洋国际博览会上一举拿下了金奖。但101年后的今天,在祁红的故乡,祁红几经沉浮,至今依然不平静。
那一年,他步行四小时进平里
偶遇闵宣文老人,是在祁红博物馆楼上的茶叶审评室。就在敲门时,徒弟模样的姑娘做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开了门,此时,闵宣文老人正在仔细地嗅着几款茶叶。
看见有人进来,突然,闵老一抬头,指着记者,“你说这四款茶,哪个好?”
“啊,我不知道。”瞬间蒙圈的记者只能老实回答。
“知道你不知道,凭直觉,说,你觉得哪个好?”
“那就第一个吧。”
“为什么?”
“好看,颜值高。”
“哈哈,陆总,你看,我们的评判标准,在年轻人这不实用啰。”
84岁的老人如孩子般大笑,与之前严肃审茶的样子判若两人。此时,记者刚认出,他口里的陆总,是另外一位祁红非遗传人——陆国富。资料显示,他们师徒俩均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祁门红茶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前者擅长审评拼配,后者则是全能选手。
66年前,18岁的闵宣文从上海踏入山区小县城祁门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就此和“祁门红茶”四个字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从风华正茂到耄耋之年,被称为“祁红匠人”的闵宣文练就了茶叶审评和拼配的绝顶功夫,据说,在祁门茶厂当年整个的黄金岁月里,几乎所有的顶级祁红都是经闵宣文品尝后才出厂的。而其中一瓶作为国礼被国家领导人送人的红茶,还是他亲手做的。
记者提到想跟他去老祁门茶厂看看,老人说,“都拆完了,没什么看的,如果你们实在想看,我带你去平里老茶厂吧,那里保存得不错。”
汽车在蜿蜒的山道上疾驰,任由翠绿的青山和汩汩的溪水向身后倒去,透过扑打在车窗上的雨点,一阵阵春天花香的气息扑鼻而来。
从祁门县城到平里大约25公里,开车30分钟。“以前,我都是一个人早晨走去,第二天下午再走回来。平里茶好,我们厂里的会计都是挑着现金去收茶,随行还得有一个保卫科的人。”车上,闵宣文慨叹。六十几年前,闵宣文尚是一名普通技术人员,这个路程步行的单程时间是四小多时。
平里所产祁门红茶以质优味醇著称,1915年,祁红在巴拿马太平洋国际博览会上获金质奖章,当年北洋政府筹建“安徽模范种茶厂”,厂址便设在平里。
走进平里老茶厂,大门、车间、操场等一应俱全,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盛况,“那里,是以前最早的厂房,老早就用上西洋设备,厉害嘞,获了很多奖,那边的大烟囱,以前好多人来,都要和它合影。”提起茶厂往事,闵老打开了话匣子。
但是,在这个茶叶采摘旺季,与祁门县城里热火朝天的茶厂不同,坐拥天时地利的平里老茶厂丝毫没有收购茶草的迹象,印着各式外文的制茶机器安静地放在厂房里,只有刚刚冲洗过尚带着水渍的地面显示,或许要开工了。不远处,一座现代化厂房正在施工,官方消息称,这个老厂区正在筹划红茶文化旅游项目。
茶厂食堂存着一百多口寿材
从踏进位于祁门县城中心的老祁门茶厂大门开始,一股荒凉的气息迎面而来,尽管这已经是春花烂漫的春天。
废砖瓦砾,杂草丛生,低矮的宿舍区,荒废的办公楼……
而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至1985年,祁门红茶厂曾经是中国最大的红茶加工厂,生产设备约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全部从国外进口。最繁荣的时候,有将近4000人在这里拣茶、制茶,而那时,祁门全城也不过3万人。
祁门茶厂,曾经创下祁门历史上三个三分之一:正式员工占全县三分之一,税收为全县财政三分之一,产值为全县工业产值三分之一。但1986年开始,随着市场经济时代到来,祁门茶厂形势急转直下……
这一天的上午10点,天气阴沉沉的,茶厂荒废的办公楼背后,85岁的曹继丰拿着一把锄头,弓着身子,吃力地刨着自己开垦的菜园地,脚下的这块地曾经是茶厂小花园。
看着旁边乱石瓦砾和堆满杂物的花园亭子,曹继丰老人一声叹息。解放后进入祁门茶厂一直没有离开过,眼睁睁地看着厂子从红火走向衰落,眼睁睁地看着厂房被推倒,机器被切割。在那个时代,甚至连卫生纸厂里都发,基本不用自己花钱买什么东西,福利待遇特别好,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该拆的都拆了,只剩下这栋办公楼、食堂和家属区,医疗室已经被改成售楼部了。”
在仅存的办公楼立柱上遗留着落款2005年3月22日的一份致全体茶厂员工的公开信,尽管经历11年风风雨雨,但字迹依然是那么清晰。从公开信的内容可以看出,当年茶厂员工对改制的难舍。
就在这一年,安徽省祁门茶厂及所属的平里茶叶初制厂面向社会公开拍卖,浙江嵊州大鹏茶业有限公司以2520万元将祁门茶厂收入囊中,并获得“祁山”牌祁红商标使用权,浙江华茗园茶业有限公司则以172万元成功收购平里茶叶初制厂。
当时,著名的“祁山”牌商标花落浙商,曾引起较大反响。由于该商标不得自行转让,也不得在祁门县以外地区从事生产经营,商标所有权仍属祁门县政府,一度让当地人看到振兴祁红的希望。未承想,祁门被浙江人重重地“晃了一枪”,他们看中的并不是祁红这个品牌,而是茶厂这块土地。然而直到11年后的今天,祁门茶厂这块地依然在荒废,据说新一轮开发即将开始。
在这座荒废的办公楼大厅的墙上,赫然遗留着“永垂不朽”白纸黑字的挽联,尽管有些残缺不全。曹继丰老人说,这里已经成为茶厂老职工离世后在茶厂里最后一站,并且已经逐渐形成了习惯。“我85岁了,也快了。”
在距离荒废的办公楼不到200米的一栋老房子里,推开大门,凉气逼人。6排棺木,上下两层,整齐码放着,这里曾经是茶厂最热闹的食堂区,现在却存放着100多口茶厂老人的“寿材”。
68岁的戴辉煌很快就找到自己和老伴寿材的存放位置。1971年进厂,戴辉煌至今还记得当初的样子。在戴辉煌看来,老人们将寿材集中堆放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当地的土葬风俗,还有是对老茶厂的怀念。但戴辉煌和老茶厂老人们更愿意看到的是祁红重振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