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与青瓷
选东西的时候,我只以实用为标准,有的书画我很喜欢,但不会买回来,挂在家里,我会担心走火失盗。矜贵的东西会干扰你,不能专心工作。购买时我有理智,而自己做东西却非常糊涂,可能是一种反弹。
做成塑料的,可能就实用了,但仍然选陶瓷。我对实用没有感觉,连看女孩子,我也喜欢那种长的薄命相的。
品尝笋尖的鲜味,从笔锋的转折中得到愉悦,从几种颜色的配合中读到信息,这些刁钻的体验,才是人最神奇的地方,塑料不能代替陶瓷,要漂亮但无用的东西,这是一种馋。
伦敦大威德基金会藏宋汝窑器
有段时间我会以宋徽宗的喜好为标准,假设他死而复活,会不会喜欢我做的东西。
宋徽宗赵佶,可以借张岱的自作墓志铭“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年至五十,国破家亡”。
宋徽宗摹唐张萱《捣练图》
V&A博物馆"中国古代绘画名品700-1900"展
宋徽宗《瑞鹤图》
V&A博物馆"中国古代绘画名品700-1900"展
赵佶字画妙绝,才思神出鬼没,连禅都谈得好。他是最有条件的艺术家,历代名作,曾经一度是他的收藏品。可惜他是自己的败家子。吾养吾浩然之气,这股气没用在艺术上,赵佶将之败泄在姣花软玉,奇石异草,书箧琴囊上了。要六朝金粉,还是三楚精神,赵佶一生没有时间想这个问题,在他的时代,他生而至尊,不必另求绝路。他信道教,而道教是享乐的背面,道教可能因其美学吸引了徽宗。不用看懂老庄,就如不用看懂离骚,也能感到其大美。道教有对青色的追求,青辞,又名绿章,是道教献给天庭的奏章,以朱料书写在一种蓝灰色的纸上,雅致之极。宋代重文轻武,从此,文人审美占主流地位,苏轼米芾提倡的文人画也始于此时。“逸”格从北宋起成为文学甚至视觉艺术的最高标准。徽宗的字画、诗词都不至一流,青瓷才是他最佳作品。
伦敦大威德基金会藏宋汝窑盏托
青瓷是消极,退淡,冷遁的。这是一个高音的,淡色的世界,这是单一乐器的solo,用的是古琴而非羽键琴更非钟磬。
赵广超讲极简主义,就让学生看宋瓷。“在存天理灭人欲的重压下,当时的人要做一个艺术形式,包含了七情六欲,看上去还要很很平静,这就是简约主义的上好示范。它不是贫穷,是高度净化的能力。”六十年代兴起的简约主义,二战后物质匮乏是其根本原因。青瓷却是倾举国之力造就的简单形体。宋代的瓷匠,奉命用地上的泥土烧制天空的颜色。他们是炼金术士,把道教的精神,物质的至美和统治者的理想炼在一起。
青花瓷跟人没有距离,神情清爽,响亮的调子。而青瓷在面前了,你还是觉得远,它从哪里来呢,可能是人迹罕至,飞尘不到的地方。唐三彩,元青花,明珐琅,一时才俊,但是只有青瓷能得到文人的垂青。可能是因为这一帮人身体孱弱,他们一向只在虚无和冲淡中感到自在。他们不喜欢鲜明的热辣的形象。青瓷带着一种佛像上的表情,入了他们的色空观。
伦敦大威德基金会藏宋汝窑器↑
伦敦大英博物馆藏宋汝窑器↑
伦敦大威德基金会藏宋定窑器↑
伦敦大威德基金会藏宋青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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