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温情

春天从沉闷而冗长的寒冬走了出来,由它挟带而来的春风轻抚着枯败的枝叶,用温情把它们轻轻拂绿。淡淡的泥土气息随着万物的复苏飘散在早春的空气中。细雨绵绵让南方亚热带的春天充满了柔情，茶叶这种让茶人赋予品位和韵味的东西也在这种柔情中悄然萌发，在茶丛茂密的深绿色中探出了点点的黄绿小牙儿，大有“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

春天是个忙碌而充满生机的季节，我的家乡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大片的茶山，每年清明节前后都有大批人来收购刚采摘的鲜茶，这是最好的“明前茶”。开春大人们要忙着耕种，因此满山遍野采茶的人大多是老人和小孩。老人们喜欢搬着凳子坐着，一边用并不利索的手采摘着小芽儿，一边扯着嗓子跟同一片茶山上的老人闲聊。而孩子的心却像春天泥土里的芽一样蠢蠢欲动，和同伴们嬉戏，到山里采草莓吃，仿佛对孩子的诱惑力要大得多，因而总是喜欢在茶丛里窜来窜去、打打闹闹的。这场面当然没有影视剧里青年男女唱着山歌采茶那么浪漫，倒也别有一番风味的热闹。而很多时候，我们一些淘气的孩子爱贪玩。傍晚回家时我们才开始担心交不了差了。有些孩子会乘老人不注意从他篮子里偷偷抓几把茶叶，放在自己的篮里。而我只能不断地把篮子里的茶叶抖抖、松松，看起来会多一些。这办法一般能骗过奶奶，可却总是蒙不过精明的妈妈。这些小恶作剧虽然不可取，却也有几分童趣。

采摘下来的茶叶有的直接售出，更多的是留下来自己炒制，即利用人工把鲜茶经过杀青、揉捻、干燥后制成成品茶叶。留在记忆中的炒茶的傍晚特别美，天边的晚霞仿佛是被泼墨挥毫而来的，那样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炒茶带出的浓郁的茶香在空气中飘溢。炒茶的夜晚是我们小孩子最快乐的时候。平时农家的夜晚总是很寂静，忙碌了一天的大人总是早早歇着，小孩子写完作业，战战兢兢地看一会儿电视就急忙睡觉去了。可炒茶的夜晚就不一样了，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早早吃过晚饭，就开始炒茶。先将一大篮子鲜茶倒入大锅，用大筷子在大火中翻炒几分钟，取出放在簸箕中，使劲揉搓，挤出茶中的水分，再把已粘连的茶叶抖开，晾一回，再回锅把水分炒干，如此反复三四次，茶叶中的水分基本被控干。然后再在小火中慢慢翻炒，直至茶叶外形条索均紧结，洁净光滑，色泽呈墨绿且带银灰光泽了方才出锅，用筛子筛去茶的碎末。这时的茶叶泡出来，汤色青翠碧绿清澈透明；滋味浓、醇、鲜、爽，回味带甘；叶底明亮细嫩，呈嫩绿色，叶背有白色茸毛。

茶从开始杀青到最后出锅，最少也要两三个小时，这段时间大人都忙着炒茶的事，小孩们就煞有介事地端着茶杯走东家窜西家地找乐子，要么就拿着瓶子捉萤火虫去，这样的夜晚因为有了茶，夜不再是漆黑而死寂，而变得很生动起来。

离乡后，每到春天树的枝头泛绿时，我心中就会有一股温情，透过岁月的屏障，尘封的记忆瞬间流动起来，在心头荡漾，仿佛能看到生机勃勃的大片茶山，能听到采茶时的嬉笑，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茶香。